.三月十八是齐悦搬新家的日子,一大早来帮忙的人就挤满了院子,其实东西都已经搬好了,今日也不过是个祭灶等做个仪式。
将钥匙交给翠芝,齐悦再次看了眼王家的这个宅子,点头告辞。
“齐娘子,你干嘛非要再去买别的房子,这里你也可以买下来啊。”翠芝说道,带着几分不舍。
齐悦笑了。
“那边离千金堂更近,这样我值夜班也方便些。”她说道。
当然不是这个理由,翠芝知道,既然齐悦不说,她也不再问。
“有空找我来玩。”齐悦笑道,拍了拍她的手,转身坐上车。
街上的弟子们已经热热闹闹的远去了,阿如跟着坐上去,冲翠芝摆摆手,马车慢慢的走开了。
翠芝一直送到巷子口站在那里还舍不得收回视线。
“姑娘,回去吧。”王家来的婆子笑道,“也没待多久,姑娘还舍不得齐娘子呢?”
翠芝也坐上车,叹口气。
“还真舍不得。”她说道。
车夫牵着马前行,婆子在一旁坐着笑。
“齐娘子这么好啊,能让翠芝舍得老太太舍不得她?”她打趣道。
这话到家后,便被传开了,引得王老太太都来打趣她。
“要不说女生外向我养了翠芝这么多年,几天就被别人勾走了。”老太太笑道。
屋子里陪坐的媳妇孙子孙子媳妇们也跟着笑。
“要是齐娘子是个男人,我还真求老太太把我给她呢。”翠芝说道,一点也不怕,给老太太捶着肩头说道。
这话让屋子里又笑起来。
“你这丫头没羞没臊的。”老太太说道,却并没有半点责怪。
“那齐娘子真这么好啊?”一个孙子媳妇问道。带着几分好奇,上一次齐悦来打架,她们这些女眷是没亲眼看到,只是后来听自己男人孩子们讲,再加上外边那些传言,实在是想不出这个女人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王大公子也在一旁,慢慢的喝茶听他们说话。
“是啊。”翠芝说道,“也说不上哪里好,反正。就是跟她在一起,感觉,嗯,很…很舒服。”
她斟酌着词语,一面歪头想着。
“舒服?”
这是什么评价。大家笑着互相问。
“大哥,你说呢?”有人问王大公子。
王大公子被问得愣了下,放下茶杯。
“许是心思宁静吧。”他说道。
翠芝点点头。
“对对,就是,跟齐娘子在一起,特别的自在,什么都不用想。说什么都没事。”她笑道。
老太太伸手戳她头。
“还不如直接说是齐娘子娇惯你。”她笑道。
屋子里笑声再起,王大公子放下茶杯走出去了。
老太太看着他的背影。
“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让我尝尝,跟着齐娘子在一起是个怎么的感觉。”她似笑非笑道。
齐悦的新宅子里也是很热闹。送走了千金堂的弟子们,门外又来了意外的人。
“舅母”燕儿一看到齐悦,就忘了母亲来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的称呼问题,直接哭着喊道。张手扑过来。
齐悦笑着张手接住。
“好,我们燕儿又长肉了!”她笑道。将燕儿掂了掂放下来。
常春兰迈步进来,看着齐悦又开始哭。
“哭什么,大姐。”齐悦笑道,拉住她的手,一面请她屋子里坐,自己则拉着燕儿给她检查一下。
“不错,伤口长得不错。”她满意的说道,“再过一段我给你做个修复。”
燕儿点点头。
常春兰将一个包袱塞给她,也不往屋子里坐。
“这是二妹三妹托我送来的东西算是乔迁之喜的贺礼,我也不敢久留,这就走了,知道你好好的,我们就放心了。”她说道。
齐悦接过来道谢,知道她们在家不得自由,要仰仗谢氏,如今自己和定西候府的关系极其恶劣,常春兰这趟出来真是冒了风险,不再留她。
燕儿依依不舍哭着被常春兰拉走了。
常春兰带着孩子悄悄的进门,还没走到自己院子里,就被两个丫头拦住了。
“大小姐,夫人请你过去。”她们似笑非笑说道。
常春兰心里咯噔一声,立刻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果然来到谢氏院子里,常淑兰常慧兰都在屋子里低着头站着,意外的还有常云起也在。
“你去哪里了?”谢氏看着常春兰冷冷问道。
常春兰低着头。
“去街上买了些东西。”她说道。
谢氏啪的一拍桌子。
“你觉得我是傻得还是死的啊?”她冷笑道。
“母亲,是我…”常淑兰开口要说话。
“母亲,是我带燕儿去看齐月娘了,我想让她看看燕儿的伤。”常春兰立刻说道,接过了常淑兰的话。
谢氏冷笑一声。
“既然如此,你还不如搬到她哪里住着,这样看着多方便。”她说道。
常春兰跪在地上,还没说话,不知什么时候站到门外的燕儿冲进来了。
“我就去跟舅母一块住,我才不要跟你一块住!坏人!”她大声喊道。
说罢扭头就跑出去了。
谢氏气的浑身发抖,常春兰忙追了出去。
“让她们走!”谢氏喊道。
常淑兰和常慧兰低着头也不敢说话。
“母亲,别生气了,小孩子家理她呢。”常云起捧茶过来说道。
谢氏接过稍微舒了口气。
“你明日就县试了,别在这里了,去早点休息吧。”她说道,“你父亲心情不好。也就不给你大操大办了。”
按习俗,入考场前,家里都会举办宴席,为考生祈福。
“让母亲操心了,实在是不用。”常云起笑道。
谢氏点点头,对他的态度很满意,放下茶杯。
常云起立刻告辞,姐弟三人走出来,常慧兰看着常云起冷笑。
“大哥不在家了。总算你这个好儿子能出头了哈。”她似笑非笑道。
常云起似乎没听到施施然走了。
常慧兰气的跺脚。
“真是什么娘养什么儿子,心真狠啊。”她说道,说完了看到一旁的常淑兰面色尴尬,顿时也尴尬了,常云起和常淑兰是一个娘…“那个。姐,我不是说你我不是”
常淑兰拍了她手一下。
“行了,我知道,别解释了。”她说道,“快去看看大姐吧。”
夜幕降临的时候,白日繁华的街道上恢复了宁静,一个药铺的伙计正在摘下灯笼。屋子里,一个大夫伸手拆开一封信,借着灯光认真地看。
门外响起啪啪的敲门声。
“大夫,大夫救命啊。”嘈杂带着哭腔的喊声。
这种声音对于药铺来说很常见。也没什么慌乱,门很快打开了,四五个男人抬着一个人冲进来。
伤者是个男人,头上身上都是血。而且都是刀伤,再看这些男人。一个个五大三粗,身上也都带着伤痕。
“看什么看,治你病的,治好了大爷不会亏待你!”为首的男人瞪眼喝道,将腰里拍了拍。
鼓鼓囊囊的明显是凶器。
一旁的伙计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大夫倒没什么怕的,他沉着的伸手诊脉,又查看了伤口,站起来思付一刻。
看他沉吟不语,在场的男人脸色更白了。
“只是头部伤的厉害些,倒也没什么。”大夫开口说道。
大家大惊之后大喜,有人忍不住抓住大夫的胳膊。
“那大夫快救救我大哥。”他说道。
大夫却面色为难。
“虽然不是很严重,但我不拿手这个。”他轻声细语说道。
男人们立刻又沉脸。
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不治了?”他们瞪眼喝道。
“是这样,我不擅长这个外伤,不过,东街千金堂很拿手。”大夫含笑说道,一面伸手往外指了指。
男人们你看我我看你。
“刘大夫是祖传的跌打损伤好手,也有密方,诸位不如到哪里试一试,好的更快一些。”大夫接着说道,神态温和,“当然我也能治的,只是要慢一些,好汉们要是…”
他都这样说了,男人们哪里还肯让他治。
“那我们去那边看吧。”他们说道,立刻抬起人呼啦啦的走了。
屋子里还残留着血腥气,伙计打开门散散。
“师父,头上外伤咱们怎么治不得?”他一脸不解问道。“咱们比千金堂哪里差了?师父你干嘛灭自己威风啊,这样说,以后那些人更不来咱们这里看病了。”
大夫笑了笑。
“我说的轻了些,实际上,这人伤的很重。”他说道。
伙计啊了声,似懂非懂。
所以是故意不治病的?所以,让千金堂治?
大夫捻须望着门外没说话。
“治吧,治吧,总有治不好的时候。”他喃喃说道。
夜风袭来,吹落桌上的信纸。
小伙计殷勤的捡起来,扫了眼。
“………让她治,治的多,错的多,如今无权无势,惹了祸事,看她能如何…”
小伙计还要再看,信纸被抓走了,大夫瞪他一眼。
“关门去。”他说道。
小伙计忙去了,关上门回头悄悄看了眼,见大夫将信纸在蜡烛上点着了,腾起一片火光将信纸吞没。
千金堂门前的灯笼亮着,与以往不同的是,灯笼上写了两个字,“夜诊”。
此时伴着乱乱的人冲来,带起的风让灯笼一阵摇曳。
砰砰的敲门声打破了门前的安静。
屋子里的刘普成放下手里的书,站起来。
“师父,有急诊”门外传来弟子的喊声。
迈出屋门,厅堂里灯火明亮,站了好些人,负责接诊的弟子正在进行检查。
“…男性,四十岁,已经昏迷,头部面部身体有刀伤,中等出血…”张同抬起头说道。
刘普成点点头。
“中单,准备移床。”他说道,一面举起带了手套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