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弄的满脸都是血,鼻梁骨也被砸了一枪托,看起来惨极了,几乎只剩下了半条命。
“饶了我吧张管教,我下次再也不敢了。”狗皮熊站都站不稳,只能趴在地上说话。
“下次?你还想有下次?”张骡子横眉立目道,他最大的忌讳,就是有人管他叫外号,尽管所有的狱警,都在叫这个外号。
“不不不,我是说我以后都不敢了!”黑汉子明显被揍傻了,他骨折的手掌和断掉的肋骨,想要完全康复,估计要花费好几个月的时间。
“想让我饶了你,那就拿点诚意出来。”张骡子说完,狠狠耸动了一下喉咙,往地上吐了一口黏糊糊的浓痰。
“把这个舔干净,我就送你去看医生,否则你就呆在这儿等死吧。”
狗皮熊下意识的看了眼地上那口痰,强忍住呕吐的冲动,想要讨价还价,却发现这位狱警大人根本没看他,眼神很潇洒的落在别处。
“快点舔!否则一枪毙了你!”士兵不耐烦的怒吼着,有人已经在窃窃私语,说笑间尽是戏谑的表情。
囚犯们纷纷沉默了,张骡子说的对,在这儿他最大,他叫别人干什么,别人就得干什么,否则,就是一顿毒打。
狗皮熊几乎是全身痉挛着,跪倒在那口浓痰前,屏住呼吸,伸出了舌头……
林奇并没有选择去直视这一幕,并不是出于怜悯和不忍,而是怕把隔夜饭吐出来,毕竟来这儿之前,他的三观一向很正常。
他是相信“生活很美好”那一类的人,就像他愿意做个普通人,和心爱的女孩结婚生子一样。
“0571,看到了吗,这就是得罪本教官的下场,今天你运气很好,我想以后,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张骡子神气活现的冲林奇说道。
后者报之一笑:“多谢张教官提醒,就在刚刚,我突然决定要做个老实人。”
“觉悟很高嘛,但老实不代表不会有麻烦,除了老实以外,你还得学的机灵点,尤其是在我的面前,听懂了吗?”
“是的教官!我一定努力做到!”林奇说话的时候,身体站的笔直,他丝毫不觉得曲意逢迎是一种懦弱,就像他以前执行刺杀任务的时候,被送去冒充有钱人家的仆人,被那个水蛇腰穿和服的女主人吆来喝去的使唤,最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用一根普通的筷子刺入目标咽喉,然后像鬼魅一样离去。
是的,这种忍让总有一天会否极泰来,而不是像面前这哥们儿一样,为了一时的痛快而被打成残废。
“算你识相。”看到林奇这副为首是从的样子,张骡子很轻蔑的白了他一眼。
他起初以为以林奇的特殊身份,肯定是很难啃的一块硬骨头,没承想杀鸡儆猴的效果,竟然如此明显。
等狗皮熊将那口痰舔的干干净净,便被人抬上担架送到了医务室。
这个小插曲的出现,使得犯人们纷纷闭上嘴巴,有些胆儿小的,甚至已经老老实实坐回到床铺上。
林奇被带到整个监区最角落的一间房,士兵一脚将锈迹斑斑的铁门踹开,从身后推了林奇一把:“滚进你的狗窝!”
“我一个人住?”林奇有点迷茫的看向张骡子,他一直以为他会被送进大房间里,和那些浑身汗臭味满嘴性器官的大老粗们打交道。
“怎么?不乐意?”张骡子眼睛一冷,眼角一抬:“我告诉你0571,刚来就住单间,这种待遇,也就你一个人有。”
“为什么?”林奇总觉得这里面有事儿,他虽然没住过监狱,但是他也明白,只有那些犯了错误的犯人,才会被安排进单独的房间,以此作为惩罚,不让他们在惹麻烦。
“你哪儿这么多问题!滚进去!”
“操!”被人一把推进去的林奇咬了咬牙,他真想一拳就轰过去,把这家伙打的满地找牙,但是理智告诉他,千万不能这么干,否则别说逃出去,能活命不能活命都要两说。
等狱警们全部走后,沉重的铁门再次被关严,尽管监区的顶部有照明灯,但是光线触及不到的死角,实在是太多了。
犯人们再次开始议论,他们议论的主要内容是,新来的菜鸟为何会被直接关进单间里。
这使得他们百思不得其解,大概是因为这小子贿赂了狱警?想要免受皮肉之苦?
林奇并不在乎被关在哪儿,但这里散发出的浓烈的消毒水气味,实在令他有些懊恼。
更为懊恼的还在后面,就连被褥和枕套都充斥着这种气味,那些收拾房间的人大概是为了省事,把一整壶消毒水直接泼了进来。
至少这样做的话,会掩盖掉铺盖上的霉味,进而提示新来的菜鸟:瞧呐小伙子,这可是消过毒滴,绝对没有卫生问题。
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看起来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坍塌危险的旧木板拼凑成的床。
是的,只有一张床,所有的家具只有一张床,这一点令林奇大跌眼镜,他原本以为会有书桌和椅子之类的玩意儿,但是根本就没有。
更要命的是,房间里可以活动的区域相当狭窄,如果林奇想要打一整套的组合拳,会很容易把鼻子碰在墙上。
墙壁是那种年代久远的水泥墙,上面刷的一层白灰早就褪了色,整体看起来斑驳不堪,有人用尖锐物在上面刻字,全是污秽不堪的脏话。
紧贴着墙体的地方,是那种上世纪八十年代很流行的马池,也就是排泄的地方,如果是女士的话,需要把屁股对准门外,否则很容易尿在外面。
这个长方形的房间,简直就是钢筋水泥制成的棺材。
林奇嘴上不干不净的骂了一句娘,拧开锈迹斑斑的水龙头,捧了几捧水洗了洗脸。
他已经不太在乎这里自来水的漂白粉含量是否超标,他只想很简单的问一句,那些曾经呆在这儿的犯人们,不得抑郁症的诀窍是什么?
房间唯一阳光能射进来的地方,是马池上方一扇极小极小的铁窗,那铁窗小到只有耗子能钻进来。
林奇踩在马池的边沿上,踮起脚尖试图往外看,但他发现那扇铁窗距离地板太高了,他根本就够不到。
所以他选择原地起跳的方式,想要看看铁窗外面是什么。
最终得知的答案相当悲惨,那特么就是一堵对面建筑物的水泥墙!
说实话,他有点暴躁,心情有点不愉快,甚至有找地方发泄的冲动,他有自信一脚将锁住他的铁门踢开。
但他仍是像是个正常人一样,默默的脱掉鞋子,盘腿坐在床上,然后审视自己身上难看的囚服。
这种款式……实在是有点无力吐槽……
他有点想念大老婆帮他精挑细选的做工考究的西服,或者跟小老婆逛夜市时从地摊上几十块钱淘来的牛仔裤。
噗通!
某人叹了口气,躺倒在禁闭室的小木床上,把两只手枕向脑后,盯着天花板上惨淡的灯光发呆。
就这样持续了几分钟,他又百无聊赖的闭上了眼睛,确切的说,是陷入了一种假睡的思考。
他思考的不是金蝉脱壳之计,而是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最终他惊奇的发现,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他了。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特工局在挑选苗子的时候,总会把第一目光锁定到儿童福利院。
原因很简单,孤儿,永远是最好的选择。
没有爸爸,没有妈妈,没有家庭,没有情感,没有……什么都没有……
正因为无所牵挂,孤军奋战,所以才能够无所畏惧,像机器一样去完成各种各样的任务。
每天都在上演生或死,每天都在名谋与暗战中交替轮回,只是为了那可笑至极的荣耀吗?
也对,也不全对。
从林奇踏入职业生涯那一天开始,他就深刻的明白,无论是战争年代还是和平年代,他要做的事情,时刻都在关乎成千上万人的利益。
对手可以是雄霸一方的大毒枭,也可以是令人谈之色变的国际恐怖分子,更可能是敌对国家的间谍与战争之王。
所以他战胜一个又一个强大的对手,成为令特工学员们敬仰的顶级特工,成为被首长万分信任的国家利剑。
但是现在他感觉到累了,他想停下来。
他直到想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他再也不可能像过去那样,像风一样,可以不分方向,为所欲为。
因为他的未婚妻,他身边最亲近的人,都有可能沦为对手讨价还价的筹码。
这实在是有点太操蛋了。
林奇躺在床上的时候,想的就是这些听起来很操蛋的事儿,然后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刺耳的警铃骤然响起,他下意识的翻了个身,隐隐约约听到了吃晚饭的声音。
每天晚上六点钟,是水门监狱的囚犯们吃晚餐的时间,这对于他们来说,显的尤为重要。
至少可以从烦闷的房间里走一段路,然后在餐厅里和其它监区的人讨论一些下三滥的糗事。
比如谁谁谁在洗澡的时候,肥皂一不小心掉在了地上,诸如此类的新闻,很容易成为吃饭时的重要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