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郡,陆茗山。
山势险峻,绵延百里,主峰因有传说中上古七贤的遗迹而名闻遐迩。
这里是百夷大王子来大擎游历的最后一处目的地,按照计划,瞻仰过七贤遗迹之后他便要启程回南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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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归架着浑身血迹的苻祁在采药人走出的山间小径上艰难行进,累得喘息不已,一边恨恨道,“早知道南疆夷人包藏了如此深沉险恶的祸心,就不该听朝中那伙老臣的去敷衍款待鑫赫这该死的家伙,还不如在京城时就直接抓起来扣做人质的好,或者前些日我洗澡的时候顺手杀了也行。”
苻祁看着眼前青翠欲滴的崇山峻岭,嗅着山间的草木清香,倒是没有思归那么气恼,撑着思归肩膀抬头远眺后,一指对面山坳,“那里好像有间茅屋,不知是不是山民的住处,咱们过去看看。”
思归顺着他手的方向遥遥望去,顿时有些腿软。
望山跑死马,从这里看去只能勉强看到一间茅屋的轮廓,那真要走到跟前得费老劲了!
刚才和百夷武士一番艰苦卓绝的混战,又架着陛下在山间走了大半日,已经累得浑身酸软,委实是想不管不顾的先躺下来歇歇再说。
不过山中的地上到底阴凉,苻祁又受了伤,毋须在天黑前找个像样的栖身之处,思归只得咬咬牙,抱扶着陛下的手上再加把力,“走!我们过去那里。”
苻祁走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思归刚才说的话有点奇怪,问道,“你刚说什么?什么洗澡的时候顺手杀了?杀鑫赫与你洗澡有什么关系?”
思归正在闷头坚持走路,知道这事说出来陛下肯定要不喜,实在没精神多说,含糊道,“我那日洗完澡后正好和他起了一点小冲突,便动了手,取巧制住了他。”
苻祁皱眉不信,觉得肯定没这般简单,必然还和洗澡有点什么关系被思归隐瞒了,又问,“刚才打斗时,鑫赫冲你喊他之前的提议还作数,让你扔下兵刃过去是什么意思?”
思归继续含糊道,“没什么,他大概是想劝臣投降吧。”嗤道,“异想天开!臣才不会这种事!”
苻祁加重语气,“莫,提,督!”
思归垮下肩膀,心道你烦不烦啊,我这儿累得半死,喘气都快喘不匀了,还不停刨根问底,追问这些没要紧的事情。
只得答道,“昨日我陪着鑫赫大王子刚到陆茗山山脚下的时候,他忽然来和说我害死了他两名爱妾的仇怨可以算了,不必我抵命,只是——”
苻祁追问,“只是怎么?”
思归撇撇嘴,不情不愿答道,“得臣用自己去赔,随他一起回南疆才行。”其实鑫赫说的时候还许了一大堆愿,并表露了一点钟情之意,说道他从未见过莫提督这样硬朗的美人,实在是与众不同,令人心折,这些日相处下来,日日都让他悸动不已,已经对提督大人颇为迷恋云云——只不过这些肉麻讨厌话就不必再对旁人转述了。
当时除了诧异这一次顺平竟然会‘料事如神’之外,思归就是直觉武毅营探子查到的消息果然没错,鑫赫要在山上动手脚!否则为什么前些天那么多空暇时间不说,偏偏马上要爬山时忽然想起来说这个!
苻祁一听便怒道,“岂有此理——”忽然生疑,“他为什么要你一个宦官去顶那两个爱妾,难道他知道了?——”有些明白过来,竖起眉毛,“是你洗澡时被他冲撞,所以看到了?!”
思归不愿对他多说就是估计着说出来这事陛下九成要生气,这时见苻祁果然火了,只得认命解释,“蛮族之人不讲究礼数,鑫赫王子在臣洗澡的时候想起要和臣商议一下行程,不耐烦等,就硬闯了进来。不过臣也没吃亏,把他的衣服也扒光了!”
结果苻祁更火大了,猛地站住,瞪着她,“莫,思,远!”
思归在心里哀叹,自己这可是筋疲力竭的都累得糊涂了,怎么什么话都乱交代!
干脆松开苻祁,往一块大石上一坐,锤着腿,“哎呦,再走腿要断了,让臣歇会儿吧。”
苻祁一愣,“朕觉得还行啊,不过就走了小半日,你怎么就累成这样了?”
思归无语,心道,您就算身姿俊挺,一点不胖,那也是大男人的身材,一路都压在我身上,我能不累吗?!
苻祁十分怜惜,“那歇一会儿再走,不急。等下你不用扶着朕了。”
思归摇头,“臣没事,您身上有伤,我怎能不管您?”有些担忧上下看看他,“您到底伤在哪里了?要紧吗?”
苻祁低头掸掸衣服,对身上的血迹有些嫌弃,皱皱眉,然后道,“朕没受伤,不过是做给他们看的。夷族的武士中混有珉王的人,朕要他们把朕受了重伤的消息传回去。”
思归差点晕倒,假装的!!!那您一路都压在我身上是不是过分了点!!!
看着陛下毫无愧疚之意的玉颜,深吸两口气,硬把就要冲口而出的斥责忍了回去。心道:气大伤身,气大伤身!陛下再怎么说都是辛苦来救我的,这点小事就别和他一般见识了!
苻祁看着她那强行忍耐的郁闷模样眼神闪动,仿佛是笑了一下,屈尊也坐到了大石上,“别生气,等一会儿换朕扶你就是。”
思归声音僵硬,“这臣怎么敢当,您只管走自己的就行了。”
苻祁笑笑,伸手一拉她,“你要累就在朕身上靠一靠。”
思归摆手,“不行,太舒服的姿势会忍不住要睡觉,还是坚持一下,略坐一坐就走,天黑前赶到那边去。”
为了给自己提神,便和苻祁说话,“方才百夷武士喷射的毒雾当真厉害。幸亏散开得慢,射程也不远,否则还真难对付。希望廖统领的手下伤亡不大,能尽快带人找过来,不然您万金之躯,身边没有护卫总是不妥。”方才若不是狼狈躲避毒雾,苻祁和他的侍卫也不至于被冲散了。
苻祁脸色深沉起来,“百夷人这次胃口还真大!竟然勾结了珉王,蜀王,三家联手!”
思归劝道,“陛下也别生气,珉王蜀王在地方上盘踞多年,有异心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要收拾也得慢慢来。臣派人在下山的路上设了伏,不出意外的话,定能擒住鑫赫大王子,最好能用他挟制住百夷,百夷不敢妄动之后才好再说其它。”
苻祁微眯起眼睛,“朕就说你身边怎么这么点人,原来安排在山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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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千辛万苦走到了对面山坳里的茅屋后,发现运气还不错,这不知是哪个山民上山打猎的临时住处,里面有竹床毯子,和小半缸糙米。
思归任劳任怨,挽起袖子开始烧火做饭。特殊时候,苻祁倒也能放下身段,想给她帮帮忙,可惜实在是什么都不会,看来看去不知要如何下手。
思归也不指望他,自己努把力干了,实在是累得很,也想不起什么避讳,吃了点东西后老实不客气上了床,睡在里面半张,对苻祁道,“地上太冷,陛下恕臣无礼,咱们挤挤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