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农神祭祀是陛下每年要亲自主持的几个重要活动之一。
届时皇帝要率领文武百官并五品以上命妇,还有后宫嫔妃,众皇子公主去京郊的御耕坛行耕田与祭祀先农之礼,祈求农神保佑五谷丰登。
按照惯例,祭祀典礼之后,陛下还会在那边的行宫里住上几日,行宫内有温泉,外靠猎场,是一处十分惬意享受的所在。且能搞些骑射竞技,歌舞宴乐类的助兴节目与众臣子同乐。
苻祁这些日除了朝廷正事,其余心思全都在如何能让一只没眼光的蜜桃变得知情识趣这件重要事情上,所以对每年一次的农神祭祀没有太多关注,只命礼部协同宋正言宋中丞按照往年的惯例准备就是。
宋正言提前进宫,将此次祭祀并后续几日的详尽安排再交由陛下过遍目。
苻祁对这种按照惯例再做一遍的事情并不担心,他更为关心京中的留守安排是否稳妥,先问道,“京中留嘉平老王爷主事,安南侯与曹将军协理,爱卿觉得如何?”
宋正言道,“臣觉得没问题了,若是陛下还不放心,那就再命卢太尉一同协理,卢太尉和安南侯私下里不是很和睦,正好可以放在一起互相制衡着些。”
苻祁点头,“好,就依爱卿所说。”
再随意翻看一下宋正言带来的祭祀行程,准备没问题就让他依此安排下去。晃眼却见随行女眷的人数明显较往年为多,到地方安置起来也麻烦复杂不少,再仔细看看,发现多出来的那些竟然都是些官员家中的妙龄女儿们,问宋正言,“带这么多小丫头去做什么?”
宋正言捻须微笑,“陛下自登基来为政勤恳,十分操劳,连自己的事情都疏忽了,宫中如今也没个太后之类的长辈操心,说不得,臣和嘉平老王爷,卢太尉几个年纪大的只好斗胆越俎代庖。皇上说的这些小丫头都是京城五品以上官员家中适龄的小姐。您放心,臣让人提前细细筛选了一遍,非美貌端庄,娴雅淑德的不能在此行之列,陛下到时抽空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
苻祁皱眉,“朕现在没这个兴致,上次武阁老请朕下旨选秀的折子朕不都已经驳回去,爱卿怎么又提此事!”
宋正言收起微笑,耐心道,“大张旗鼓的选秀之举确是有些扰民,陛下不愿就算了。但您年纪轻轻又身为九五至尊,本就应该享有三宫六院,臣知道陛下眼光高,一般女子看不入眼,但您现今后宫的人数实在是少了些,而您又还未曾立后,中宫一直空悬总也是不妥。不若别嫌麻烦,趁着这次机会看看有没有顺眼的闺秀,选出来几个充盈后宫。”
苻祁沉吟,稍有动心,不是想挑几个顺眼的女子充盈后宫,而是忽然想起,要是蜜桃知道了他准备选几个美人入宫会是个什么反应?也不知能不能生出点醋意来?或是失落之情?若是能发发脾气就更好了,陛下虽不喜悍妇,但深深觉得蜜桃与一般女子不同,若是为此发脾气那一定也是英武痛快,使人心折。
于是松口道,“连这些事情都要你费心,宋爱卿当真辛苦了!朕若是一力不允,倒是拂了你的一番美意,那朕到时就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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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归和元辰各自带了一队兵士,还有侍卫统领廖勇统带的数百名御前侍卫,三路人手一同负责陛下此行的安全。
所以她对随行队伍中比往年多出了不少名门闺秀,陛下很有可能从这些闺秀中挑选一些充盈后宫的事情知道得很清楚。
可惜思归没能如陛下所愿,她只是用最冷静理性,几乎像是旁观者的思维模式看待了此事。
先是想,不错啊,这一趟肯定要比从前跟着苻祁出行的那几次有趣味得多,多了不少活色生香的年轻小美人!
然后才想,陛下既然准备大张旗鼓地另选美女,那是终于对我没兴趣了么?若真如此,那可是甚好,甚好,就能省去了无穷的麻烦。
至于自己当女人的魅力怎么如此之差,陛下这么快就没兴趣了的问题,思归倒是没有多纠结。
她前几日本想去找葛俊卿问问,自己做女人时身上有哪些动人之处,然后再一一把它们纠正过来。
可惜被元辰揪着准备出巡之事,一直没得空。思归干脆就问了特意去探看安慰她的赵覃,“小侯爷,你说我这个模样要是打扮成女子怎么样?算是个多美的美人?”
赵覃无言看了她半天,最后实话实说,“还成,只比我家里容貌最一般的那个小妾略差了那么两三分。”
思归不屈不挠,“那会不会是比较耐看那种,让你多见几次就会暗生爱慕,心心念念定要弄到手才甘心?”
赵覃看在他最近被陛下看上,不得不隐忍,大概受了点刺激的份上耐心答道,“肯定不会,就你这样的,若是有人送我,或是就在手边顺便的事儿,那可能我娶就娶了,但要心心念念定要弄到手才甘心,那肯定不至于。”
说完又立刻正色道,“莫思远,你不要妄自菲薄,并不是因为你长得像女人才被陛下重用的!”
思归拍拍他,“放心,我知道。”
赵覃小心看她,问道,“陛下真看上你啦?你……唉!”压低声音劝道,“你反正也不能娶妻的,忍忍算了。”
思归道,“也不全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暂时还应付得来,多谢你来宽慰我。”
赵覃还是挺替她担心,“现在我们几个知道的保证都能守口如瓶,但我看陛下不是个想遮掩此事的样子,若是日后被旁人知道,传了开去,难免不会有人要因此轻辱你,你——你——”觉得凭思归的脾气只怕是要受不了,原想说你别理他们就是,但说出口就成了忧心忡忡的,“你可怎么办那?”
思归却比他想得硬朗强势得多,一竖眉毛,霸气道,“敢!我辛辛苦苦当这个官是为了做番事业,扬眉吐气的,不是来忍气吞声,装孙子的!这事情,他们想议论可以,指责也无妨,但请他先去痛骂陛下,之后再来说我!要是有哪个王八蛋敢欺软怕硬,颠倒是非,跳过了主犯先来冲我指手画脚的,老子就废了他!!”
赵覃掩口唾沫,一竖大拇指,“你厉害!不过这世上长舌无聊之人颇多,你想怎么废了人家啊!都打杀了只怕要触犯律例。”
思归道,“不杀,先臭揍一顿,要是还敢乱蹦跶,老子就让人强上了他!到时让他自己取好生感觉感觉是该骂强了他的那人还是骂他自己!”
赵覃惊道,“难道是皇上强了你?”
思归踢他一脚,气道,“少胡猜!没有的事儿,我们那是,那是——”勉强道,“算是两厢情愿吧。”虽然严重怀疑苻祁早就有意,但那夜的事儿因为证人太多,思归不得不承认是她主动的,因此勉强算是两厢情愿吧。
赵覃擦把汗,思归能这样一如既往的勇武豪气,他就放心了,改为稍稍有些替杜牟之担心,那晚思归和李大总管走后,杜牟之说的话可是深含蔑意。只不过他与杜牟之关系平平,小侯爷精力有限,管不了这许多闲事,稍许担心一下也就算了。
几日后的农神祭祀之礼一切顺利,礼毕之后,陛下便带着随从众人浩浩荡荡地前往庆山行宫。
九公主明兰一直牢记着思归同她说过可以在猎场旁的小河里自己抓鱼再烤来吃的趣事。上次思归临时被委派去了豫州没能陪她,十分遗憾,这次便不错眼地盯着,待到农神祭祀大典结束后,大队车马到了行宫,便立刻派人去找莫提督,说九公主有要事。
因元辰资格比思归老了许多,所以她老老实实给元辰做副手,一路都听元辰的调派,直到进了行宫还一直跟在元大将军身旁。
元辰一听九公主急着找思归,就一挑两道浓眉,粗声道,“你小子给公主灌*汤了不成,她怎么总是惦记着你?”
思归神色不动,“*汤不曾灌,只不过是因为下官倜傥潇洒,公主慧眼相识罢了。”
元辰嗤笑,思归一直泰然自若,并不因他那宦官的身份就诸多忌讳自卑,说起话来依然故我,旁人与他相处便也十分自在放松,说话也不必太多顾虑。摆摆他那蒲扇大掌,“去吧,去吧,咱们的人先驻扎在行宫外面,行宫之内的护防主要靠廖统领的,你留在我这里也没事,去陪小公主玩玩,顺便自己也歇歇。”
思归一笑,出去后还是先将自己的副将叫过来仔细交代叮嘱了一番,然后才去见公主。
到了公主的落脚处却见九公主秀美微蹙,脸颊鼓鼓,似有些不乐,关心问道,“公主怎么不高兴,谁惹到了你?”
九公主不答,还是她身边一个伺候日久,十分亲近的宫女答道,“莫提督夸别提了,公主殿下这才刚好一点,刚才气得脸都红了。她刚才嫌马车坐得久了腿脚有点僵,便悄悄出去走一圈,结果听到一位杜小姐在背后与人说你的坏话!公主想着要是当众为此责罚了那位杜小姐,只怕此事连她说的那些话就要传开了,连累到莫提督的名声,所以硬忍着没处置,这会儿还在憋气呢!”
思归一愣,“难道是杜侍郎家的杜若兰小姐?”
那宫女道,“不错,原来莫提督心里有数,你是什么时候得罪过她吗,怎么她背后说起来肆无忌惮,又是阴柔狠毒,又是无礼粗鲁的。”
九公主连忙开口阻住她,“你少说两句,那些混账话还记着做什么!说出来没得还要让莫提督再烦一次心。”转向思归道,“这种长舌妇竟然也能跟着来行宫!真不知宋大人是怎么挑选的,你别介意,等明日我另找理由罚她!”
思归微笑,“没事,这等小事情公主不管也不要紧,我不与杜小姐一般见识,我只去找她爹杜侍郎说话。”
九公主已经气了半天,这时见思归自己并不介意,就也跟着放开了许多,十分向往地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去烤鱼吃?”
此言一出,连伺候她的宫女都捂嘴笑,“公主这话说的,好像饿着了似的。”
思归也觉得她好笑,问道,“明日陛下要带大家去猎场狩猎,公主这边有些什么安排?要不等我从猎场回来?”
九公主嘟起嫩红的小嘴,“皇兄一般打猎都要打一天,等你回来天都黑了,肯定来不及。”失望了一会儿忽然眼一亮,问思归,“莫提督很喜欢打猎吗?”
思归思忖道,“那倒也没有。猎场中都是侍卫们提前把猎物赶过来,大家再猎杀,其实意思也不大。”
九公主笑道,“那就好,我晚上要去陪皇兄用晚膳,到时跟他说明日让你别去猎场了,跟着我和明瑾一起,明日我们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早上要见见这次跟来的诸位臣子家的千金,然后就可以去钓鱼了,你反正——跟着也不要紧。”她的意思是思归反正是宦官,混在女子堆里也不要紧。
“诸位臣子家的千金——?”思归一听,顿时大为动心,她以前答应过九公主一次,这回来行宫肯定要抽出大把的时间陪伴两位公主,要是与此同时还能多一群小美人同乐,那自然是更好。
要知道这些闺秀都是为陛下提前精挑细选出来的,要不是沾了苻祁的光,绝没可能同时见到这么多位。
因此思归稍一犹豫就答应下来,“好,就如公主所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