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归没认为自己和赵覃打了一架有什么不对,他们两个之间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是敌对双方,只是平时互相看不顺眼而已,总不至于要出什么狠手段去害人,因此到实在对对方火冒三丈时,打一架也是个解决办法。
话说那次打过之后她看赵覃倒顺眼一点了,赵覃应该也有同感,堂堂小侯爷被揍成了乌眼鸡竟也没再提要报仇雪恨那一回事。
不过这在太子眼里肯定就是粗鲁举止,上不得席面。
因此在太子屈尊,亲自要她记得给脸上涂药,好让伤痕好得快一点的时候,思归立刻虚心受教,老老实实开始每晚往脸上涂一层香喷喷的玉蘅膏。
只不过有一点让思归纳闷的地方,就是太子殿下似乎是只带了一罐伤药,所以不肯整罐给她拿走,只让每晚休息时去殿下房里涂。
好在思归自认是个很会和上司沟通相处的人,每天晚上去了都会带着点话题,不会傻乎乎站在那里干等着殿下的侍从给她端水拿药,然后再在殿下与两个侍从六只眼睛的炯炯注视下洗脸涂玉蘅膏,总算省去了不少被人参观的尴尬。
过了几天后太子问她,“莫思远,怎么本宫每到一处你都能说出些当地的风土人情,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地方官员在民间的口碑如何?”
思归道,“殿下还记得我以前是跑买卖的,手底下有几个小伙计?”
太子记得头次遇到思归他就正押了两车货物要去金陵,点头道,“你到本宫手下来做事把你那几个伙计也带上了?”
思归道,“正是,我派他们两人一组打前站,每一个地方都要比殿下的队伍早到两天,提前在街市乡间转转,打听些消息来,我再挑有用的来说给殿下听听。”
太子玩味,“本宫不记得有派你做这差事。”
思归很不以为然,心道不是自己的活儿就一点不干,老板推一推才动一动的下属绝对不是好下属,这种混吃等死的工作态度才不是她这么积极向上的人会有的呢!
不过话说出来就是,“属下身负护卫殿下之责,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提前将环境摸清楚总是应该做到的。况且我想着殿下出巡,除了那些个地方官员冠冕堂皇,自吹自擂的陈词滥调,这些民间打探来的消息你应该也是愿意听听的。”
太子颔首,“不错,本宫原打算到了荆南之后让李固安排人去做这个的,难得你有心,提前想到了。”
思归立刻表态,一脸严肃诚恳,“属下为太子做事定当尽心竭力,万死不辞。”
太子要笑不笑地看她一眼,觉得被一只蜜桃表忠心甚是有趣,心里痒痒的,“你是挺尽心,不过有时也挺能惹事。”招招手,“过来。”
思归最近确实是惹了两次事儿,所以被说了也老老实实没多吭声,依言过去太子斜倚着的软榻旁。
太子抬起手,用修长的手指在她脸颊上一抹,“药膏没涂好。”
思归脸上的伤痕已经消了不少,洗干净脸后又恢复成了从前的蜜桃模样,太子手痒了许久,终于找到借口摸摸。
思归不由自主地向后一躲,随即稳住,有些诧异太子殿下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平易近人了,客气推辞道,“不劳殿下动手,我自己来就好。”
话音刚落就觉得太子修长的手指转了动作,改抹为拧,竟然毫不客气地在自己的脸颊上拧了一下。
思归愕然捂住脸,“殿下,你这是——”
太子终于笑出来,笑声低沉悦耳,“你怎么长成这样?”
思归一时吃不准自己这算不算是被调戏了。她虽然一直对美女都非常有兴趣,但自诩风度还不错,对女人从来都很尊重,坚决不去干调戏骚扰之类的坏事,这时自己疑似被调戏了就有些卡壳,不知该给出个什么反应才好,愣愣问道,“我长成什么样?”
太子笑道,“又白又嫩,还透着股桃红之色,好像是正当季的蜜桃,还是从桃王树上摘下来的。”
思归抽搐,几乎不想面对现实,喃喃道,“桃王树上的蜜桃?”
太子道,“普通树上的桃子哪有这么大。”
思归明白了,自己不是被调戏而是被笑话了。被柳余涵或者是赵覃笑话了,她定然一脚踢过去,再骂两句出气。被太子笑话了只能打个哈哈,干笑两声,“殿下当真幽默。”心里则是在埋怨,这位这几天的心情怎么这样好?!
悄悄看看太子那张鬼斧神工,天下少有的俊颜,想要给自己找点平衡,可惜看了半天也没法昧着良心用细嫩水润之类的词儿去形容殿下。太子虽也十分白皙,肤质好似美玉一样,但人家那一看就是男的,和粉嫩水润沾不上一点边。
就算不幸生成了女人,思归也一直希望自己能长得高,长得壮,黑黑的孔武有力。可惜天不从人愿,每天苦练一个时辰的艰苦锻炼许久之后她只把自己练成了健康粉嫩美少女。
以前还能自欺欺人地洗过脸后就少照镜子,现在被太子这个不懂客气为何物的尊贵人物毫不客气地说到了当面,她终于不得不面对惨淡现实——再这样下去破绽会越来越多,她不是男人这件事早晚要瞒不住。
这世上只怕没有几个人能理解她身为一个女子会无缘无故放着好好的葛府少夫人不做,偏要自己跑出来瞎闯这种惊世骇俗之举。所以定要先想好了对策,否则若是被人猛地揭穿出来,还不知要引起什么样的误会。
冥思苦想了一路,等到太子视察过荆南地方,启程返京时,思归终于权衡清楚了利弊,并且理清了思路:以她的情况来看,今后如果还想继续抛头露面,给自己找点事业安身立命,那唯一不会被猜忌的身份就是不扮男人了,改为扮宦官。
这个身份能很好地解释她身上以后会被人发现的种种问题,诸如喉结不显,皮肤白细,不长胡子,声音尖锐等等不正常之处。
只是做宦官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大概也只是比被关在后宅当妇人好上那么一星半点而已。不过太监也并非全都是伺候人的,干得好了也有品级,官职,若是能官运亨通做到中常侍,一般都能被委以重任,权比左右丞,也是个可以一展身手,位极人臣的显赫身份。
唯一难克服的是心里障碍与世人的眼光。
思归在心里咬牙,使劲给自己打气,难克服也得克服!当初当了那么长时间女人都忍了,当太监又有什么不能忍!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再回去当个后宅妇人,束手束脚听命于公婆丈夫,那日子只用想的就会觉得一片黯淡无光,便算有再多的美貌姨娘丫头环绕她也一定会被憋闷死!况且现在葛家已经没她的位置,她也没地方再去给人当夫人,退路全无,不如放手一搏,太子现在对她还算赏识,好好表现,日后等殿下登基,封她个中常侍也并非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太子不知思归正在心中咬牙发奋。
虽然每隔两日就能收到元辰派人快马从京中送来的消息,知道京中一切情况平稳。但在老皇帝一直沉疴难愈的时候远离京城总是不能让人放心。因此在地方上看了看,发现荆南新任的地方官还算稳妥,将朝廷减免税赋的政令执行到位,地方上形势不错后,太子就毫不耽误,立刻回京了。
只是太子仿佛是和出行这件事有点犯冲,只要是他出京,必然要或大或小的遇到点麻烦。
上次去扈崂关,路过金陵时遇到了极厉害的刺客,侍卫都被冲散了,太子负伤,被元辰一人护持搭乘思归拉货的马车才到了金陵。这次没有那么狼狈,不过也十分的麻烦,出荆南地界,过青峡山时遇到了塌方。
从山坡上滑下的巨石阻断了道路,太子的队伍只能停下,等当地官府派来的人挖通了道路再走。
另有两辆马车被坑陷的道路颠坏了,思归的几个手下这时又派上了大用场——修车。思归十分庆幸自己在扈崂关时抽空教导过他们,这次总算不用她再亲力亲为往车底下钻了。
山路狭窄,只能有几个人同时并排挖掘,因此修通的速度极慢,太子殿下被硬生生堵在了青峡山的半山中。
好在山不太高,山上山下的温度差别不大,并不寒冷,阳春三月正是个风光秀美的季节,殿下干等着无趣,便在旁边山林溪泉间四处走走,观赏一下青峡山的野趣风光。
转过几株长势茂盛的大树,来到一处清澈的山溪旁,太子看到一块能晒着太阳的石头上坐着一个娇小的身影,脱了鞋袜伸足去点溪水,好像是要洗脚又嫌水凉,所以脚一碰水就缩回来,过会儿再试一下,碰到水又立刻缩回来。
太子看着好笑,如今这勇猛蜜桃干什么在他眼里都十分招人喜欢,连像个怕水的猫咪一样碰水也那般的情趣盎然,遂摆手让身后随着的两个侍从别跟着,自己缓步上前,“莫思远,你不用这样娇气吧,水凉一点都怕。”
思归连忙回头,觉得自己有些失礼,“殿下。”忙要赤脚站起来。
太子阻住她,“不妨事,你坐着吧,怎么忽然想起来要洗脚了?”
思归对谁也不会诚惶诚恐,见太子不介意就顺势又坐了下来,指指上面山坡解释道,“我刚才爬上去看看,要是上面的山体上还有松动的大石,那下面挖路的人就有危险,得派个人专门盯着上方,一有动静就赶快叫大家跑。”
“噢,”太子在这荒山野外的也不多讲究,自行在旁边坐下来,“你倒是一直都思虑周到,那上面情况如何?”
思归又去试探着要把脚往溪水里伸,一边答道,“还好,我仔细看了看,没什么危险的大石,只不过下来时不小心踩进了泥坑里,弄了一鞋泥水,脚上也湿漉漉的不舒服,所以来洗洗。”
要是放在从前,这水再冰点她也不会怕,只是自从上次来月事闹过一回肚子疼后就吃了教训,再不敢随意受凉,这才在这里用足尖一碰一碰的慢慢感觉。
专心致志地试了一会儿水温,忽然觉得身旁的气氛有些不对,一侧头,只见太子呆在那里,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赤脚,微微一愣,暗呼糟糕,自己这浑身大男人的豪爽习惯阿,总是改不了,这可又大意了。
太子看着眼前这双白嫩肉感,骨骼纤细的小脚丫,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过了半晌才抬起头来,只见思归也正一脸尴尬地看着自己,干笑道,“属下这脚长得不太威武,让殿下见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