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X-R2与强心苷类成分是可以共存的,只是配合比例必须要极为讲究,否则就会出问题。顾肆所在的实验室将新药开发分了五个阶段,每一阶段都在反复白鼠实验后用于临*检测,根据检测结果再决定是否要进行成分提炼和重组。
“钱豪、刘川、冯梓莲和艾欣,他们都是实验室临*检测的对象,都有心理治疗的前史,实际上是神经系统受损引发精神类疾病。他们是在自愿的情况下与陆门研发室签署了临*条约,当然,前提条件是临*对象必须要符合试药条件。”顾初的眼睛里无光,像是落霾的瓦片黯淡灰沉,“他们不是同期的临*病人,钱豪是第一阶段,刘川第二阶段,以此类推,他们服用了新药,都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幻听、幻象等问题,最后导致死亡。”
陆北辰倍感压抑,她在说这番话时并没有恨屋及乌的情绪,可单单就是她眼中似落灰般神情都令他心口发紧、发疼。他起身踱步到落地门,敞开,雨腥的空气卷了进来,燃了支烟,烟草味就被迅速冲淡了。
“所以,是何奈利用了尸体?”他还是不习惯叫他顾肆,虽说,这个人的行径的确放肆。“目的是,曝光陆门秘密开发新药并死人的事?”
顾初点头,蜷起双腿,胳膊环住。“是陆门有意掩藏死人的事实,他只能想出这么一个办法。”
临*实验者用药过的一切反应都由顾肆负责记录,所以,他也是与四名死者接触最多的人。两年前,钱豪在服用了两个月左右的新药后开始发生幻听现象,紧跟着没多久他的大脑就开始自动颠覆他真实的世界,像是人格分裂,他有了另一套的虚拟空间,最开始他会迷茫会不知所措,渐渐地他对虚拟的世界深信不疑,甚至最后只活于虚拟世界,并在顾肆的暗示下将虚拟的生活点滴记录下来。
最终钱豪自杀了,这件事震惊了实验室,顾肆第一时间向陆振扬汇报了这件事,希望他能停止对新药的开发,但陆振扬非但没放弃新药研发,还加大资金力度要求实验室继续研发。而钱豪死亡一事被他压了下来,命顾肆秘密处理尸体不得对外声张。
接下来的刘川、冯梓莲也都遇上同样情况,陆门的解决方式就是秘密处理,销毁他们当初与陆门实验室签署的同意书。
这三人平日独居,没人知道他们跟陆门实验室的关系,所以更多人以为他们只是失踪,以至于后来他们的家人报了警,警察搜寻无果后只能做失踪人口处理。
艾欣的情况稍稍特殊,可能新药进行到了第四阶段,幻听幻象情况没有那么明显,她是在服药后第五个月才有了幻象,但与前三位临*对象不同的是,艾欣始终在现实与虚幻中交替生活,所以艾欣的父母并没有察觉出什么问题,直到日记的发现,艾欣的父母才知道女儿的情况。
“那些日记是何奈故意让警察发现的?”陆北辰靠在落地门边,身外是花园,白兰树被夜风吹得摇头晃脑,他是问话,但语气肯定。
钱豪、刘川及冯梓莲之所以成为失踪人口,是因为当时警察找不到任何他杀或自杀的证据,换句话说,警方甚至连尸体都没找到,而现在,尸体出现,日记本也出现,这一切看起来像是意外的事件,但陆北辰那时候就在怀疑更像人为。
“是。”顾初吸了下鼻子,靠着*头,“就像是他利用奇怪的蜡像展想要曝光四具尸体的目的一样,他需要给警方留下可疑的证据。”
怎样让陆家实验室彻底曝光于人前?不得不说顾肆的做法直接而又大胆。但首先要防止尸体腐烂的问题,这也要归功于顾肆调配的防腐剂,这对一个天天侵泡在生物制药领域的人来说并不是件困难的事。
他将目光盯在了奇怪身上,他早年的那一场关于死亡的蜡像展轰动全国,使得他一跃成为一线艺术家。但要维持一线的地位,宣传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要有新的力量感的作品出来。只可惜奇怪的灵感断了,一断就断了好几年。就这样一个颓废的艺术家却成了顾肆最关键的利用对象。
奇怪渴望成功,顾肆渴望曝光,两人的目的一拍即合。他以匿名者的身份给奇怪提供了蜡像展的思路,彻底颠覆死亡的概念,以最逼真的艺术形式来揭露这一段骇人听闻的秘密。
奇怪也算是一点就通的人,像是着魔地搜罗尸体,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没什么比展露艺术才能更重要的事了。在生米快要做成熟饭的时候,顾肆终于将四名死者的尸体送到了奇怪那里,奇怪没怀疑太多,因为满脑子就是即将举行的那场别开生面的蜡像展了。
半年前的那一场车祸令警察对艾欣起了怀疑,紧跟着艾欣的尸体失踪,警方毫无线索,尸体却又在蜡像展重现,这就足以引起警方的怀疑。
事情的发展都按照顾肆的想象去走的,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用顾肆的话来说就是,只要再给警方一些时间,那么必然会根据尸体身上的变化和印记摸到陆家身上。
然而,令顾肆万万没想到的是陆北深,他的病情冷不丁的发作,彻底曝光了顾肆。
“陆家的新药分五个研发阶段,艾欣是第四阶段的临*对象。”顾初的目光有了转移,悲凉地落在了陆北辰身上,“而陆北深,是第五阶段的临*对象。”
这是陆北辰想到的事,但顾初的这句话落地,他的眉梢还是僵了下,大截烟灰落地沾身,他几乎也都感觉不到。满脑子都不过是:我的弟弟,是试药的对象。
顾初也沉默了。
在这场真相中,她成了受害者,可陆北辰何尝不是呢?虽说刚刚她歇斯底里地质问,可她还是相信他的,相信他也身在想谜团之中而不自知。
所以,她心疼她的家人,更心疼她的男人。
窗外,雨势大了,大团的清冷卷了进来,烟草味被吹得所剩无几。陆北辰将烟头掐灭,抬手关上了落地门,语气低沉,“半年前的那场车祸,顾肆的解释是什么?”
顾初摇头,“他给罗池的说词是,车祸这件事他不知情,艾欣出事后他才知道,他只承认他偷了尸体。”
“你相信吗?”陆北辰靠着落地门,面色始终沉静,因为是逆着光,他的双眼就笼罩在大团的暗影之中。窗外是摇曳的花枝,他的身影却异常高大静止,如伫立于浪尖之上的磐石,一动不动。
他悲伤,不管真相如何都已经扯到了陆家和顾家,但不代表他被悲伤钳制而乱了理智,他相信顾初的情绪还在收敛中的,因为这份收敛,他清楚她也发现了疑点。
顾初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微微启唇,“何奈对于车祸的解释,我是抱有怀疑态度的。”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滞闷,她不允许自己在这件事上太过沉迷于一面之词,毕竟,车祸那件事直到现在也没有给出合理解释,她看向陆北辰,虽无力但言语干脆,“要么他是说实话,那意味着这件事还藏着一个幕后黑手;要么他在撒谎,可一旦撒谎,那就意味着他为了他的目的杀了人。”
陆北辰看着她,心中百感交集。一方面他是如此能够体会到她的悲伤和无助,一方面她又那么想要积极挖掘真相,他明白她的心思,她更愿意相信何奈是一派胡言。
可他更明白,何奈说的话可信度很高。
“也许顾肆的目的很简单,他就是想要通过车祸一事引起我们的关注,所以他不惜利用艾欣的癫狂来故意撞向你,更甚至明知道艾欣会有危险也在所不惜,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说到这儿,顾初的声音一下子又小了,就像是好不容易鼓足的皮球又被人骤然放了气似的。
她紧紧攥着被单,手心生疼。不管她怎么来解释这场车祸,顾肆的目的都像是跟他说的毫无出入,他想报复,为了他的父亲,那么……转了一圈又回来了,所以她明白,不管她如何不想承认,顾家的出事都跟陆门有关。
陆北辰知道她在想什么,坐过来,将她拉入怀里。顾初没有挣扎,许是迷茫,又许是舍不得,她靠着他,终究抬手攥紧了他的手,使劲的。
他任由她攥着自己,腾出只手箍她的头靠在他的怀里,这个时候连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用这种沉默的方式来给予她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