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渊站在那儿,身后却是两条舞动的大尾巴,看起来格外瘆人。“真是笨啊,血朱砂果然引着你来找我了,可是,我又怎么会乖乖把尾巴交给你呢?朕可是天子,长生不老的天子。”
他手中拿着个金丝楠木的盒子,正是阿姒放在包袱里的那一个。
阿姒无法开口说话,她只是看着许渊,闪着绿光的眼眸里满是哀求。
许渊桀桀地笑起来,经过千年的融合,他与阿姒的尾巴几乎成为一体,妖力让他长出了长长的獠牙,与九尾狐族一般的绿眸,阿姒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妖力,与笼罩京都的妖力一模一样。
他已经不是人了,甚至连妖怪也算不上。
地牢的门被人打开,一身黄袍的年轻公子踏了进来,他朝着许渊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悦儿见过父皇。”
许渊点头,伸手指着被高高挂起的阿姒给他看,“你做的很好。只有除了这只妖物,才可保我大夏千秋万代!”
“父皇过奖。”
白悦不敢看她,低着头禀报说国师有请,父子二人便出了地牢,门被锁上的瞬间,阿姒痛苦地闭上了眼。
阿姒被人架到了刑台之上,她的周围堆满了干燥的木柴。
他们说她是吃人的妖怪,要烧了她祭天。
阿姒的灵力早已被吞噬,只能任人宰割。有人往她的尾巴上泼油,有人将火把扔了上去,火光冲天而起,点燃了一片天空。
“啊!”阿姒尖叫着,撕心裂肺的疼痛感使她拼命挣扎,却只引来人们一阵阵叫好声。
许渊同白衣的国师站在一起,冷眼看着阿姒在火光里挣扎,白悦没有在场,他或许是因为骗了阿姒而内疚,又或许因为别的什么,已经不得而知了。
阿姒绝望地看向人群,却见那奇怪的老者摇着脑袋,他仿佛在叹息,“痴傻的妖精哟,哪里能懂得人心险恶。”
阿姒不懂。千年之前,一个少年浑身是伤闯进了大荒,他说,救救他,借他两条尾巴,让他复国,他会归还的。
她答应了。千年之后,少年与她的尾巴融为一体,亲手将她推进了火堆。
人心,妖怪又怎么能懂呢?
阿姒是只九尾狐狸,一生,却只得七条尾巴。
“娘!您怎么能杀了堂叔堂婶!”语姑娘跌坐在一片血泊里,哭着问一脸严肃的方氏。
“去,还不去扶姑娘起来,别沾了这卑贱人的血!”方氏看着一旁的祈风,没事人般踩着地下的血渍。
“娘!您怎么能如此啊!那是人命啊!是你的小叔子啊!”语姑娘泣不成声就是不从地上起来,她是怕了,这般杀人不眨眼的母亲。
方氏皱眉,亲自过去扶她:“胡闹!一个旁系,怎么就是娘的小叔子了,他没那个福气当你一声堂叔!”未来皇后娘娘的堂叔,一个旁系怎敢肖想?
语姑娘全身都还在颤抖,是自己害了他们,是自己把他们从江南接来的啊!“所以母亲和祖母是早知道女儿把他们接来?所以才同意女儿来庄子上的?”借着自己的手杀了原本已经带着痴傻的儿子躲起来不见人的这一家子啊!
方氏右手搭在丫鬟墨雨手上,左手想要扶住语姑娘,却被语姑娘避开了,方氏收回手:“快跟母亲回去!”
“不,我不走,母亲,你让吟姐姐回去吧,别杀她了好不好?”语姑娘哭的梨花带雨,却一点儿激不起方氏的同情。
“祈风,扶姑娘起来!咱们回去!”深紫色的云锦襦裙划过,方氏转身向外边儿去了。
她远远的看着,看着倒在血泊里的两个人,那是自己的父亲母亲啊!全都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裙摆被她提起来,百年来第一次跑这么快,家教礼仪,她已经不记得了。
“夫人!”丫鬟墨雨想要拦住,却为时已晚。
头上的玉簪被拔下来,扎进了方氏的胸口,在所有人的惊叫声中,溪芷仰天大笑,还是江南女子的软语轻喃,却带了悲凉与无助。
“方氏!你怎么能如此对我一家!我弟弟痴傻!父母死去!你还要送我活祭!我们是人啊!是溪家的人啊!”就因为爹爹地位不够,因为不是嫡系,所以就该去死吗?她被人用剑指着颈间,却一点儿也不怕。
“夫人!夫人你……”墨雨扶着摇摇欲坠地方氏,那胸口渗出的血就这么染红了她的袖口。
感觉到胸口微凉,方氏低头,那支玉簪还在上边儿插着,可是她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抖着指头指向她:“你这个妖!孽!妖孽!”
语姑娘愣在一旁,看着两人对峙而边上的一群丫鬟哭天喊地,“姑娘姑娘,你快看看夫人啊!”祈风拼命摇着她的肩。
语姑娘颤着手抓住祈风:“母亲,母亲!”她想要站起来,到母亲身边儿去,却发现,双腿是那么无力。
溪芷依旧笑,脸上滑下的泪滴在脚下的血泊里:“我溪芷是妖孽!是被你们生生逼成妖孽了啊!换脸,杀父杀母哇!就因为有人预言溪家将毁于我手,所以你们便要活祭我!生生将我身上的肉一片片刮下来,偏偏我还死不了!你们都应该去尝尝,尝尝那种想死却没有办法死的感觉啊!”
方氏已经被人抬到一边,簪子插进了她的心,已经是不行了,众人都嚎啕大哭,只有语姑娘呆愣愣的看着这一切。
溪芷跪在地上,血泊沾了她一身:“父亲!母亲!芷儿发誓!一定为你们报仇!我明芷,一定将这些伤了你们害了弟弟的人全都送下地狱!”
语姑娘想,终究还是这样了,母亲死了,母亲死了!
明芷,明芷,她,恨溪家啊!
丞相夫人去世,听说是染了恶疾去的,丞相府把丧事办的很是隆重,连宫里头也派人来丞相府慰问。
语姑娘跪在祠堂里,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母亲,母亲,为什么啊?”为什么要接她来本家?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要这样啊?
祈风推开门,手里是一个食盒:“姑娘,吃点儿吧,已经三天了,再不吃东西,你会撑不住的!”
语姑娘摇摇头:“我不想吃,吟……她,可是安全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