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还没到这里来的时候,她对于梓华,并没有怜惜这种情绪。洛书一向觉得,自己做出的所有事情,都应该自己去承担,无论结局是好是坏。
所以她在听故事的时候,也很少动情,这样子也有好处,当那些来的客人诉说的时候,心底不会有任何动情,也就不会刻意的去帮忙。不然,很容易破坏了原定的命数啊。
她这生意,说来不算什么正当生意。只不过是以相当的代价来换取一次机会,拆东墙补西墙罢了。倘若破坏了这个平衡,不只是前来求帮的客人,洛书自己也躲不过天劫。
洛书还不想得罪上天,在她找到河图之前。她从来也不觉得,自己这般躲起来有多懦弱。
可是当此刻,在这环境之内看着梓华,看着她与自己灵力所化的人们交流,看着她心心念念牵挂着一个早应该死去的人类,看着她,这般执着,只为换取一人性命的时候,洛书忽而便对她起了一份怜惜之心。
可以归结为神器之间的一种共鸣吧。
可是她眼底的怜惜,是最能刺痛梓华的。梓华扬了扬头,那阳光透过树影,星星点点的散在她的瞳孔里头,她深深吸了口气,而后忽而将眸光转向了洛书,“我现在什么也不去想,哪怕他是在骗我又怎么样呢?他始终是个人类,洛书,你能明白吗?”
“自欺欺人真的好吗?”洛书丝毫不后退,眸子死死盯着梓华的脸孔。
梓华从树影底下走出来,那些阳光逐渐散漫全身,就好像她曾经在天界的时候,浑身都散着金光,她没有先开口,而是一挥手,在两人周边筑起一道结界,“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开始我尚且有些动摇,甚至想冲过来质问他一番。可是后来,我想了想,就算梓华不是人类,又怎么样?从我在云头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就已经注定了我与他的缘分。”
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多了一丝温婉。像极了此刻的梓华。
洛书对她的话,一时竟然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得沉默着。
梓华也不要她的答复,“就算不是人类,又如何呢?他一直陪伴在我左右,多年以来,哪怕从未说过什么情爱,我们都是彼此最深信的人,从秦鹜离开以后,他是我唯一的寄托。”
洛书又摇摇头。“你,只是将他看做了秦鹜的代替品吗?”
因为没有了秦鹜,所以觉得上仙一位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因为没有了秦鹜,就觉得自己在这世界上所有的牵挂都已经了却。所以当扶苏出现的时候,便觉得好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所以拼命的想要让他活下去,哪怕放弃自己吗?
真是可怜。
这番话,是洛书心底所想,可是她终究没有能说出口,因为在看着梓华消瘦的身影的时候,她不想再说出这么残忍的话来。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潞虞龙女那般,有恃无恐的。
梓华盯着她,眸中的情绪翻滚如惊涛骇浪,“这是不一样的,洛书,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秦鹜之于我,好比河图之于你。但是扶苏对我来说,就好像帝君对你来说一般。”
她的语气不如方才的尖锐,更像一个长辈与晚辈谈心。
洛书在听见河图两个字的时候,便觉得心绪有些乱起来,后来又听见帝君,哪怕梓华没有讲出来是哪一位帝君,洛书也晓得,那是紫微帝君。
她的眼中有一瞬间的朦胧,作为一个预言神器,洛书从来不曾怀疑过自己心底的猜测。因为她的预言总会在猜测之中体现出一部分开。但是梓华的话却忽而让她动摇。
河图……帝君……她从来不曾想过,这两个人在自己心里边有什么不同。
心底思绪忽然涌起,洛书一下子有些慌乱,白玉一般的面庞上一闪而过的迷茫将此刻她的情绪都显露出来。
梓华收在眼底,终归是没有再往下说,只是往前走了几步,靠近洛书身前,伸出一只手在,搭在她的肩头上,“有些事情,一下子是想不明白的,待该懂的时候,也就什么都清楚了。”
一番话说的似是而非,洛书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只好提了裙摆跟上。
二人一路无言,一直到进了一座小院。在门口的石狮子处停下来,洛书抬眸往上看去,那恢宏的大门上有一块小叶紫檀的牌匾,上面以小纂刻了两个字。
“秦府。”她念出来,便抬眸去看梓华。
“因为他之前是秦国公子,便在这里取了秦字。”梓华在她开口之前便将这个问题给回答了。
“那之前那些人称呼你,秦家娘子?”
梓华已经上前几步,从怀中取出一把铜制的钥匙来,对准锁孔扭开,“都是他们混说的。我一直叫扶苏做公子。”
她说的风轻云淡,洛书却听的皱了眉。
“他不过是个凡人。”
“我要呆在他身边,总也得有个身份吧?不明不白的,始终不好说。之前他身边有人伺候,要么叫他公子,要么叫他主子的,我也就跟着这么叫了。”梓华漫不经心,一面引着洛书入了院子。
一眼便看见树在门对面一座巨大的百鸟朝凤石碑,上头刻了些密密麻麻的字。洛书又转头,边上是一个荷花池,里头的荷花开的正盛。
想起来外边杨柳枝青绿,这里荷花娇艳,想来是这四季也不存在分明。
跟着梓华过了垂花门,便看见一水榭在上,洛书还瞧见上头摆着白玉棋盘,棋子正落到一半,应该是下棋之人临时有事离开了,棋局尚且存留,只待下一次的对决。
再往里头走,便是所谓的正堂,洛书注意到,这院子里原本没有任何人走动说话的,可是当他们越往里头走的时候,就莫名奇妙的多出了许多伺候的仆人。
那些扎着花苞的小丫头端着茶盏上前,看见梓华的时候微微的屈膝行礼,生性脆脆的请了安,“娘子。”
用的是凡间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