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一直没能将这句话讲出来,更多是因为了解梓华的过去。潞虞那时候太过年少,根本不知道上神的往事,自然也不可能晓得,梓华与秦鹜上神的故事。
这事情说来也简单,左不过是相爱之人最后分割开来了,秦鹜上神终究没有逃过所谓上神的命运,在最后一次替天界出征的过程中神格散尽,无人说的清楚,他到底是因为什么而离开的。
梓华从那以后也像是突然想开了一般,再没提起过秦鹜的名字,仿佛这个人从来不存在一般。说来简单,可是要当真做到完全忘记一个心爱之人,又怎么可能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呢?
洛书从前看在眼底,隐隐的便有些感觉。梓华一定是将所有的悲伤都埋在了心底。这样做或许是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毕竟从她化形那日开始,便是自己一个人孤独在天界生活。
洛书好歹还有河图和帝君们陪伴,可是梓华就当真是孤身一人了。秦鹜虽然是爱人,也算是她的知己,唯一的知己就此消失,洛书觉得换了谁都会撑不下去的。
可是梓华,偏偏没有露出一点怯懦。犹记得当初线上来报,说是秦鹜上神并着其余几位出征的上神都已经堕化。神格散开,再难相聚。天界众人虽然早有预料,可是还是为这件事到来之快而惊愕着,同时也默默地觉得悲哀,上神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唯有梓华,她甚至没有落下一滴眼泪。当洛书奉帝君之名,送了东西去给她的时候,梓华像个没事人一般在自己府邸里头摆弄花草。
旁人也许会为她的豁达松一口气,可是洛书当时瞧着,便已经觉得不对了。也许是因为天生具有预言之力的缘故,洛书总觉得,那时候的梓华,周身笼罩着一层黑气,仿佛一不留神,便要魔化了一般。
可是她的表现却那么正常,甚至说话的语气,脸上的微笑,都与平常无二。洛书心有余悸,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梓华,一步步从上仙,变成如今的模样。
想到这里,洛书深吸了口气,“我当初应该拦下你的,在你要离开天界的时候。”
她说这话时候,语气里尽是一片惋惜。若当初拦下了梓华,也许,也就不会看见她站在这般模样了。
一个人的隐忍毕竟是有限的,倘若什么都往心里放,那终有一天,当这些隐藏在心中的东西一起喷薄而出的时候,所带来的伤害,绝非一两句话可以估量的。
梓华便是这般。当初老龙王请旨求了梓华下东海去教导自家宝贝女儿的时候,洛书便已经觉察到有些不好了。可是终归觉得,那时候对于梓华来说,离开天界也许不失为一个正确的选择。
所以洛书并没有拦住她。甚至内心还有些支持的,希望梓华能在离开天界之后,当真的想通一些。
怎么说呢,毕竟同为神器,总有一种莫名的惺惺相惜之意,彼时苻莘还嘲笑着洛书这是感情用事,而如今看来也许洛书的担忧并不是无迹可寻。
看着梓华憔悴却强行撑起身子的模样,洛书除了叹气,竟不能再多做什么。“我早已经有些预感,原以为你会离开天界再也不回来,一辈子住在东海也好。可是没想到,你却跟了一个凡人,选择抛弃上仙的身份,甚至为了他,不惜逆天改命。”
梓华扬了一个笑意,她那张过于消瘦的面孔此刻并不能显出美丽,更多的是叫人心疼。“我也没想到,我竟然会跟了一个凡人离开天界。”
“我都听说了,”洛书咬了咬下唇,她尚且有几分犹豫,似乎是害怕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会触碰到梓华的痛处。
然而梓华却很快地接了她的话,“你是说,他们传言的,主子和秦鹜很像,对不对?”
在她清亮的眸子里,洛书微微颔首。确实,在梓华抛下一切跟一个凡人离开的时候,便不知从哪儿起了传言,说的有鼻子有眼了,只说梓华之所以会那样子做,是因为那个凡人与秦鹜上神很像。
至于是不是真的很像?洛书也不知道,因为她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或者说,天界之仙家尽数都没有亲眼见过,因为梓华将那凡人保护得很好,但凡有想要窥探的,都被梓华给挡了回来。
至于那个传言,不知道从何而起的,只是大家都这么说着,说着的,也就都信了。再提起梓华的时候,眉目中不免多了几分轻蔑,哦,那个神器化形的上仙?她早就不是上仙了,竟然跟一个凡人私自离开了天界!
洛书为此感到悲哀,却也无可奈何。天界之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变得越来越冷漠了,在这种应该相信同伴的时候,却宁可去相信一句虚无缥缈的传言。
而对于那个传言,洛书是不相信的。因而,她缓缓地摇了摇头,“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做了这么久的神仙,又看了那么多东西,还会不知道皮相只是表面吗?倘若你只是觉得那人和秦鹜上神相像便要追随他而去,只怕这六界之中,多了许多秦鹜上神了。”
上神们顺应天地而生,面容自然是由上天赐予,可是难免也会有其他的六界生灵与上神有着相同的脸孔,这并不是个奇怪的事情。
因为一张脸,便要将自己一生搭进去,洛书相信梓华并不是这样的一个人。所以,她深吸了口气,将心中隐藏多年的话在此刻都说了出来,“我要说的不是脸孔面容。而是从帝君那儿得知的,这个凡人身上有秦鹜上神的神格碎片,而且,不止一片,对吗?”
神格碎片啊……传闻中将这东西集齐了,便有机会让上神重生于六界之中。可是至今为止还没有人成功过,因为没人能找到齐全的神格碎片。
即便是这般,也不能妨碍众人想要去找寻神格碎片的冲动。因为一旦成功,便是世间唯一的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