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对于洛书的排斥,虽未曾明言过,可是紫霞确确实实能够感受到,即便是从她那接触不多的仙家眼中,她也能感觉到这九重上仙对于洛书的轻蔑之意。
说来奇怪,紫霞在重重轻蔑眼底,居然捕捉到了一丝深深的畏惧。所以说,这九重之上的仙家呀,当真是叫人捉摸不透的。
她曾听过他们对于预言之力的赞叹与艳羡,更看过紫极殿门口多少徘徊想要入内的仙家,可是却从未见到过那个名唤洛书的上仙。
紫霞曾问过嫦娥仙子,为什么这位上仙几乎不出府邸呢?哪怕是紫霞,每日里也是必须要出府邸一趟的,因为她还得跟着卯日星君一道去收落日余晖。
嫦娥仙子那会子便笑了笑,“因为她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况且,她并不是不出府邸,你要晓得,这位上仙是出了名的酒鬼呢。”
紫霞听得懵懂,却能感觉到嫦娥仙子话中所言的洛书上仙,似乎与其他仙家口中描述的那人有些不同。她觉着奇怪,因而便问了一通。
嫦娥仙子的唇角微微上扬,“我是个不喜欢热闹的。广寒宫里头也冷清,从前你不在的时候,唯有她喝醉了,才会到我这里来闹一通。”
嫦娥仙子虽年纪小,但说话做事总是老成,比如她现在说话的模样,就像极了望舒对紫霞的样子。
紫霞听着,只忍不住去想,这个名唤洛书的上仙到底是什么样子呢?让人不屑却又不得不惧怕的存在。
所谓预言之力,究竟又是一种什么力量呢?三百年的时间并没有让紫霞彻底想明白这个道理,如今看来,她却要提前体验一通了。
卯日星君嘴角苦涩的笑意流露出来,他的话语中满是歉意,“我当初就不应该忽视这点,也许把你送到小西天去,才是最好的。”
西天乃佛祖圣地,小西天则是佛家弟子休憩之处。那里长年累月佛光普照,即便是太阳光辉散尽的侍候,也依然宛若白昼。紫霞曾跟着卯日星君去过一遭,那股压抑的气息并着里头浓重的香火味道让她极度不适应。
因而当卯日星君提起来的时候,她本能地摇了摇头,“紫霞不会去小西天的。”
对于她的回答,卯日星君一点也不奇怪,他甚至一脸早就知道的表情,又叹了口气,“我便晓得你会这样子说。罢了罢了,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卯日星君今天已经不知道叹了多少口气,紫霞从未见到过他这种模样。当星君一挥袖子回到里间的椅子上坐下时候,她便也跟了过去。
可是却没有坐下,只静静地杵在原地,一双清透的眸子里映着卯日星君举杯的模样。
一口清茶饮下,肚子里那股无名的哀泣似乎被压下去许多,卯日星君搁下茶盏,又抬眸看着身边一直杵着的这个人儿,“你要说什么?”
紫霞抿了抿唇,“星君,猴子会死吗?”
死这个概念,是第一次跳动在紫霞的意识里。她从前只看得见生的意向,天界的神仙过了几百年都是一个样子,胡子拉的老长的太白金星哪怕是过了这许久日子,脸上的皱纹也没多了一道,嫦娥的美貌依旧如初,甚至玉兔都没有半点变化。
这曾经让紫霞怀疑世间就是个不会变动的地方,不论过了多久,都是与当初一模一样的状态。她意识到世间万物也会变化,是在去了司命星君那儿之后。
先是卯日星君发现了这丫头不对劲的模样,整日里呆呆楞楞的,甚至连续好几天也不去见望舒了。星君自然觉得奇怪,一问了人才知道,原来紫霞觉得不变的世间,做什么都相当于徒劳,所以干脆便不去做了。
这话着实让卯日星君哭笑不得,他也意识到了得教一教这个丫头。于是乎带着紫霞去了司命府邸。
紫霞是第二次到那儿,那个负责给他们引路的仙侍好奇地打量了她两眼,却并没有如其他人等一般擅自便与她说着摸不着头脑的话,只是在发现紫霞的目光以后歉意地点点头,随后退了下去。
她们在正堂坐了一会子,便有个着了白裳面如冠玉的人迈着步子进来,紫霞瞧见自家星君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凑在那人耳朵旁边叽叽喳喳地说了几句。
那人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慵懒的眸子向紫霞看过来,“我竟不知道这丫头还挺有趣。”
卯日星君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我真怕我那日去的远了些,回来就可以给她收尸了。”哪怕是仙子,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可不就得等死了吗?
紫霞知道他们在讨论自己,可是却不明白自己又做了什么事情。因而眸子里的疑惑越来越多。
司命星君大手一挥,一卷包裹着黄绸的东西凭空出现,一直落在紫霞跟前,而后浮在了半空之中。
“打开瞧瞧,”在司命星君慵懒的语调之中,紫霞伸手接过那东西。
仿佛是有灵性一般,一接触到紫霞的手,那黄绸瞬间飞起,漏出里边的竹简,约摸有三尺长度,紫霞伸手触碰它,它便顺势展开来。
竹简上头的字迹在一瞬间浮起来,呈现白色透明状态飘在半空之中,周身更伴有圈圈烟雾。
紫霞眨了眨眼睛,见卯日星君对她比了个手势,意思是让自己快看看这字迹。她便只好收了内心的奇怪,定睛看过去。
“客家青青,戊戌年九月生,癸丑卒。”一来便看见这几个字,紫霞又眨了下眼睛。
她继续往后看过去,却发现上面记载的东西各有不同,且每一个名字后所对应的事迹时间都不相同。
这是人间的命数。
“看到了吗?”那道慵懒的声音继续说道。
紫霞颔首,“看见了。”
“这是人间命数,由我书写。可是神仙的命数,由天书写。天定神仙不老,那他就不老,你可明白?”
紫霞细细回想着他的话,而后缓缓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