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天后,说出这种话来,未免叫人看了笑话。谁都明白,这是在明摆着不让洛书好过。虽然是人之常情,但是就天后的身份地位来说,她冒然这么做了,众神仙自然觉得是抹黑了天家脸面的。
当下便有那古板又自认衷心于天帝的老仙家拍案而起,痛呼一声造孽,随后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往后仰倒下去,扰乱了这本来就快结束的宴席。
很遗憾,老仙家们这般做法并没有让天后有丝毫的收敛,她依旧高高地仰着头,斜着眼睛看着洛书。
洛书也老神在在的看着她,二人对视,或者说,二人在较量着更为合适一些。
“不用娘娘多说,我也会这样做的。”洛书脸上绽开一抹笑意,甜腻而不失活泼。
这么一来,她眸中的清澈更多了几分,平白刺痛了天后的眼睛。
“走吧,”见天后脸色再度由黑变红,洛书十分高兴,也不再纠结这件事,回手拉了潞虞,二人一道往殿外走去。
潞虞在路过天后身边时,冷冷的眸光投过去,换来天后一记凶狠的目光,潞虞收在眼底,带了几分挑衅意味的笑容,很快随着洛书一起消失在了凌霄宝殿内。
那二人的身影再也看不见,门口处有几颗人头攒动着,天后的目光休然转过去,“怎么回事?”
那几颗人头瞬间愣了愣,随即你推我搡的走了进来,手上拿着的长戟尽数被放在了殿门之外,来人皆穿着银白色的盔甲,见了天后,双膝跪下,叩首道“末将有罪!未能拦住洛书上仙,还请天后娘娘责罚!”
好一出马后炮!好一出以退为进!以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就不会惩罚他们了吗?天后的脸上有些不正常的抽搐,那丝仅有的笑意变得诡异而冷漠,“是吗?既然如此,凤萧,带下去,全给我按律处置!”
天界律云,凡玩忽职守造成大失大过者,按律剔除仙骨,贬入轮回道,且永生永世只能投身为末等畜生,供人吃喝玩乐。
这对于一个苦苦修炼至今的天兵来说,莫过于晴天霹雳!那些天兵当场傻了眼,一时间不知所措。
直到凤萧的人应声前来,将他们的双手用捆仙绳栓在身后,那些天兵才鬼哭狼嚎地叫着求天后娘娘饶命。
天后此刻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凤萧正体贴的站在她身后,伸手替她按压着脑袋两侧的穴位。
她闭着眼睛,仿佛没有听见那一声比一声惨烈的叫声。
这些天兵天将着实倒霉,这要是换一天,或者早一会儿进来,天后还当真不会面对着这么多的仙家处置人的,他们的小命不仅能因此保住,说不定天后开心了,赏赐个一官半职的做做,也不是没有可能。
无奈这些人运气不好,正好撞在了这等枪口上。本来天后一肚子火气正愁没地方发泄,而在此之前又已经当着众仙家的面无洛书撕破了脸,又怎么会再为了一时的面子而憋屈自己呢?
天后不开心了,所以就只有让几个天兵天将来发泄一下心中怒气了。虽然说,他们本来也是玩忽职守。
没人敢在此刻置喙什么,那些敢直言不讳的今儿都没来,年纪大一些辈分高一些的老神仙大半在洛书来了之后就走了,唯一没走的巨神星君在方才天后亲自下场与洛书对质的时候就已经一口老血喷出来气晕了过去。
如今在场的,要么位分低,要么仙龄低,没有人敢对天后的决定说什么。
唯有坐在上首的姻月,在听见那一声声的求救声后,脸上漏出几分于心不忍来,她一贯心软,哪怕现在做出一副心狠的模样,可是还是没法忍住真正的内心。
承乾按住了她的手,“你想让六界大乱?”
这句话让姻月犹豫了起来。
“你若不想让洛书上仙今日白受委屈,就更不应该插手。”承乾又通过神识传了消息给她。
姻月在听到洛书的时候,终究是服软了,今日之事,让洛书受了莫大的委屈,倘若又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坏了事,那当真是,没脸再见洛书了。
姻月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冲动,不能坏事,而一旁的承乾见她终于不再躁动,总算松了口气。
他松开握住姻月的手,一种不经意般的模样看向天后,那个是自己生身母妃的人,此刻正闭眼享受着殿门外一声声的惨叫。
承乾在那一瞬间,似乎感觉到了潞虞龙女对于神仙的形容——“都是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那个东海来的小龙女,昂着头对于天界的任何一切都不屑一顾。
总有仙家觉得这是龙女狂妄之言,都认为是东海老龙王惯出来的。之前承乾也是这么觉得的,可是直到这一刻。直到他看着上首担当着六界之母的他的生身母亲,居然这么漠视生命,将一切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时候,他忽然觉得那个小龙女哪里是什么不可一世?她只是看得太透彻了些。
最纯正的人儿,才能将一切都看得更为透彻,才能真正看见所谓的内心。这些所谓神仙,面上要享受着香火供奉,可是心底却看不起这些供奉他们的人。
到底是为什么呢?不是说神仙都是无欲无求的吗?承乾估计一生一世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了。可是,就在那时候开始,龙女殿下对于神仙的形容,就这么深深印在了他的心底,自此再也挥之不去。
直到许多年以后,当再次想起这一时刻,承乾还是会感叹,所谓纯真之人,世间当属潞虞龙女罢了。
承乾的想法,这混乱嘈杂的大殿之内,并没有人去在乎,除了——姻月。
小丫头今天与往常格外不同,因为做了上仙打扮,更因为经历了那许多事情。她微微侧目,将承乾的模样收在眼底,忽而有些明白,为何紫微帝君这么看重他了。
承乾,当真是个合适的人选,之于那个位置来说。姻月的目光忽而凌厉,看向凌霄殿上方空出来的那块,那里只见得漫天阳光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