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堕亡的时候,整个妖界哭嚎一片,洛书到现在都记得,她还作为本体被供奉在储玉轩之内的时候,那股扑面而来的悲戚之感,那让它发出了从未有过的共鸣之意,吓得一旁看守的小仙跌坐在地。
洛书一直觉得,是那方突然出现的预言害了百鬼蕙,可是谁能想到这只是一个开端呢?百鬼蕙的堕亡,是一场噩梦的开端。
从那时候开始,每隔百年,洛书上必会出现一则预言,虽然每次显示的人或者事情都不尽相同,但总归有一点,是一模一样的。
那就是预言都是在讲上神的,而且都是在说,上神的存在,必定会威胁六界安危。
一次,两次,三次……多次以后,人心惶惶,六界将乱。
彼时的上神们要么已经堕化,只剩下一片神格碎片,要么就是消失,什么都没有留下。徒有几位还在苦苦支撑着,可是脸上再没有了意气风发的模样。
当年御风二行,却不想如今却不能动弹。那些舆论的压力仿佛一块巨石压住他们,不让前行。
不是没有人相信上神们,可是那些不信任的声音实在太多了。因为洛书是神器啊,它是与天地同时诞生于这世间的神器,洛书的预言从未有过差错。
所以人们动摇了,在自身的安危面前,哪怕是面对着保护他们的上神,也会有人恶言相向,只为了所谓的安危。
洛书那时候还是一卷没有魂体的卷轴,唯有香炉里飘荡出来的青烟能让它有些不适。它从未想过,自己还没能化形,便已经引起了天下动荡。
百鬼蕙只是一个开始,可是确实洛书心中永远抹不去的伤痛。
洛书将百鬼蕙的名字牢牢记在心中,哪怕知道,这辈子是不会再见到了。
她原本以为这个秘密将会伴随自己一辈子,因为唯一知道它的人,也就是河图,也已经丢下洛书离开了。紫微帝君,也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
可是如今,眼前妖媚含笑的姑娘与她说到,她就是百鬼蕙。
洛书的一只手,带着寒意,敷在她的脸上,温润的面庞让她心悸,“阿蕙。”她又唤了一遍百鬼蕙的名字。
其实这是洛书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也是洛书第一次见到百鬼蕙。哦,不应该说,她是百鬼蕙重塑神体以后得人,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百鬼蕙。
御玖对她的歉意,只是笑了笑,也不说什么评价,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你不必如此,我早已经是御玖了。”
看见洛书眸子里忍不住的泪光,御玖伸手替她擦去那些多余的眼泪,“你没什么错。”
预言并不是洛书能够操控的,更不是洛书想要更改就能更改的。只能说,一切都是天定。
上天注定了要结束上神的时代,所以便让洛书如此做了。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只不过履行了自己的职能而已。
又是这样,所有人都说不怪她。可是洛书却越发想哭了。她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像先前少年一般呜咽的声音,“我晓得的。是我害了你们……”
是她让众位上神选择自堕神格,是她逼走了河图,是她引的六界大乱,都是她啊……洛书捂着脸,不让对面的御玖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
然而御玖只是轻叹一声,“都已经过去了。没有人怪过你,你也不必怪你自己。其实呢,一切都是天定吧。”
洛书抬起头来,却见御玖递给那少年一柄长剑,“多年之前,你是柳湘。我是百鬼蕙。柳湘在厄泉救了百鬼蕙一命,才有了如今的御玖,所以我今日救你一命,望你珍重。”
御玖落在少年身上的目光总是柔柔的,又带了许多深沉,仿佛冬日里的艳阳天,叫人慵懒又舒适。
那少年不敢接过剑柄,却见御玖手中的长剑仿佛成精了似的,自己跑到了少年手中,随即很快缩小了长度,整柄剑变做了一指头大小,又容在少年手腕处,化做了一红色的印记。
少年惊呼一声,“恩人!这,这使不得的……”他虽然修为低微,总是受人欺负,可是也知道,不能冒然拿别人的东西。更何况这东西是御玖给的。
少年晓得御玖是救命恩人,若是没有御玖,他是断然不能化形的。按道理来说,他应该给御玖汇报的,可是如今他囊中羞涩,灵力低微,那是什么也给不了的。
想到这柄长剑,少年的脸色登时通红,嗫嚅着道,“恩人,柳湘没有什么能报答你,可否请恩人先记挂着,待柳湘逐渐得道了,再回报恩人的救命之恩?”
他很清楚,御玖身边不会缺少伺候的人,也轮不到他去做牛做马。聪明之人自然不会在这里浪费功夫,少年也清楚御玖不缺他的回报,可是自小养成的习性又告诉少年,他必定要好好修炼,待有了一定的收获,才能来报答救命之恩。
少年的胳膊伸出来,直直摆在御玖面前,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他不想接受御玖的馈赠,哪怕只是说一个前世因果而已。
这份骨气执着,像极了柳湘。御玖更开心了,将他的手推回去,随即又摇了摇头,“借给你的,待你完成了理想,可还要还给我。况且,我还要利息。”
少年的眼眸中顿时显出一层虹光来,其实不难看出他很喜欢那柄剑,更是非常想要的。
御玖的话无疑是给了他一条出路,少年欣喜,却又不忘记那份小心翼翼,“可以吗?可以的话……”
他抬眸望着御玖,不敢继续往下说话。
御玖点点头,“可以的啊。”
那份惊喜顿时便将少年淹没,他高兴的不知该做什么,只一个劲儿得说着谢谢。
洛书还沉浸在百鬼蕙的冲击之中,御玖二人的谈话只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她的眸子微微转动,移到了御玖身上,“阿蕙……不,御玖,你来此究竟为何?”
为了少年?还是为了自己?亦或者,为了其他什么东西?洛书沉浸在这里头,忽然觉得有些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