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她正端了茶盅一饮而尽,丝毫不介意那些污了领口的茶水,一旁的潞虞对这些东西一点不沾,却也跟着洛书含笑。
瞧见众仙家都看过来,洛书便收了笑声,“各位既然都来了,也该明白这事情不是我等能左右的,又何必装这老好人的模样,一副心怀苍生的样子,没得叫人恶心。”
她这话可以说跟刀子没什么两样,一把把的直直捅进众仙家心里,有些脸皮薄的已经羞得满脸通红。
世人都是这般,自己可以有错,自己心里也明白,却不能由外人多说一句。此刻便不免有些仙家暗自恨上洛书,只道这个洛书上仙说话全凭一张嘴!
不过洛书可不比天后,如今她的最大靠山紫微帝君也数日不见,有些人可不怕洛书!这不,立马就有人跳了出来,指着洛书一通乱骂,“呸!黄口小儿,老夫当年跟随战神殿下时,你还不知在哪个旮沓里学说话呢!区区器物,仗着帝君恩宠,便娇纵得不像样子!哼,枉费紫微帝君一届明君,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废物!”
这话说的着实狠,就连那神仙身旁准备劝架的仙家都吓了一跳,看看洛书又看看那神仙,默默退到一边去了。
这眼看着是要立马斗法的模样。
洛书看过去,那是个着了青山道袍的仙家,蓄了浓密的胡子,一张脸泛着黝黑的油光,眼珠隐隐透着红色,身材魁梧而赤脚,全然与他那身道袍搭不在一处。
他指着洛书破口大骂的时候,鼻翼因为气愤而快速张合。
洛书只消一眼,便将他的身份与名字都对上了号,她无谓的耸了耸肩膀,“我道是谁,原来是上智仙人。您与战神大人参与了什么大战斗我是不清楚的,但我却晓得战神身边有个伺候起居的童子,似乎是叫上善的,不知上智仙人可认得?”
洛书眨了眨眼睛,一副求知的表情。
她这是故意的。从前跟在各位上神身边的人,都因为之前天界的乱斗而死了不少,这剩下的大部分也是些无用之徒,对于如今的天帝来说没有任何威胁。为了体现自己的仁慈,天帝便将他们都封了仙人。
从个小仙童到正儿八经有府邸的仙家,这不可谓不是种提拔了。那些人自然感恩戴德,也明白当今天界是谁做主,自然是离几位帝君都远远儿的,又将天帝的仁慈博爱给夸破了九重去。
其中以一人为首,那就是这跳出来的上智。从前不过是个跟在战神身边,哦,不应该说只是在战神府邸做些洒扫工作的仙家,却因为这一提拔而成了仙家!
上智这个人怕先前的名字犯了忌讳,立马给自己改了名,从善改了智,这做法也确实得到了天帝嘉奖。
自然是洋洋得意的!不说在天界也摆起了真正上仙的架子,更将自己视为与几位帝君同等的人物!这般狂妄自大,却因为阿谀奉承而得了天帝的庇佑,不止给了封号,还划了一处人间地界给他管理。
这人虽然自大,但是个胆小怕事的,所以总是欺负些弱小的仙家侍从,碰上了宛如火神那般或者时玉那般的人,总是低头舔着笑脸奉承。
所以即便他再横行霸道,那些位分低的仙家也只敢怒不敢言。
洛书之所以认得他,全因为下凡前一桩荒唐事。
彼时这人已经改名做了上智,而洛书正逢上河图突然离开一事,整日里跟疯魔了一般,游离在天界各处。
那日她正好在苻莘那儿喝多了,那厮因为赶着为明日便要上交去给天帝审查的卷轴理命数,也顾不上她,洛书挥挥手打发了送她的仙侍,晕晕乎乎地走了。
酒喝的多了,一时半会竟然找不到回仙府的路。洛书驾着云一路飞过去,她想到廉贞那儿歇歇脚。
眼前的景色逐渐朦胧,洛书拼命拿手在眼前挥了挥,忽然间发现脚下的云彩不受控制,已经按着自己的意愿飞向了别的地方。洛书有个毛病,预言之力不得多用,还有喝酒了必定灵力大减。
此刻失去了灵力,云朵自然不听差遣,载着洛书跌下了一处水榭。
洛书被砸的脑袋疼,又伸手捂着方才砸到的地方,那朵云早在摔下来的一刻便已经消散,洛书仰躺在水榭花台旁的石桌子上,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又环顾四周一次,这周边的景象竟让洛书觉得陌生。按道理来说这是不该的,天界哪个犄角旮旯没被洛书上仙给躲过?
从前是躲着不肯跟河图去修炼,现在却是再也不用躲了。洛书想着,本来就因为醉酒而泛红的眼眶变得更红了,她伸手柔柔眼睛,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明。
她是在一处水榭之中,周身的流水泛着天河独有的暗香,洛书双臂张开飞身而起,她现在清醒了许多,所以倒可以飞起来看看自己在哪儿。
先前因为看的模糊一时半会竟然想不起来这是哪儿,如今飞起来将这里看了个大概,洛书心底便有了个普气,“是凤族啊……”
因着与天后和凤族关系微妙,洛书自化形来,便很少过来这里。从前还是上神时期的时候,她倒是以神器的模样跟着那时候司掌仙籍的上神来过一趟,还记得那时候是来给凤族新生的圣女做预言的。
一晃眼便是这么多年过去,凤族的圣女果然也应了洛书当初给的预言,“花自飘零水自流,独身只上西楼。”那凤芜确实是如此的。
洛书想起了旧事,难免有些感慨,眼眶依旧通红。她只来过几次,所以对凤族地界不大熟悉,还好运气够好,没掉在什么不知名的地儿。
这地方洛书勉强能够认出来,是凤族圣女殿的临殿花园。往日里就是圣女闲来无事找乐子的地方,因而看守的人也少,现在又是亭午,那大太阳晒得人瞌睡,凤族可吃不消,估计派来守院子的人早躲着凉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