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进了佛堂,这里头是男女分开来的,男客在另外一处,这里只是各家女眷。
果然,一进来那檀香味道还没完全散开,便有女子的脂粉香气扑面而来。
艾夫人领着艾舒,往里头走了几步,转过前头放着的巨大香炉,便见几个华服女子正坐在一处说着话,可能因着是在佛堂,几个人声音都很小,面容看起来也不似平常那般,多了些庄重肃穆。
其中有位穿了黑色褙子的往这边看过来,见了艾夫人,脸上便挂了笑意,起身道,“正说着怎么还不见你,这就来了。”
见她起身,周边围坐着的几位也都跟着起了身,向这边看过来。
艾夫人自是笑意盈盈地上前去,一点儿也看不出先前泪痕挂面的模样,她走过去,与那妇人站在一处,二人握了手,艾夫人上下将她打量着,罢了便道“这才几年不见,你倒是越活越年轻了,远远的望着,倒像个小姑娘似的。”
妇人笑骂道,“你这明摆是挤兑我呢,哪儿就成小姑娘去了?”她抬起眸子,看向艾夫人身后,视线定格在艾舒身上,隔了一会子,她才松开视线。
“诺,那才是真真水灵的小姑娘呢。”妇人伸手,像是在唤艾舒过来。
艾夫人便回过头来,唤了句,“舒儿,还不快过来,见过帝姬。”
艾舒便上前来,按着规矩行了礼,偷偷望过去,才发现这穿黑色褙子的妇人,面容姣好,瞧着与当今圣上有几分相似。
早前便听说,圣上当今的子女里头,有位最得宠的帝姬,因着出生时候缝上白大将军收了失地,因而格外受到圣上爱重,特意赐了封号纤恩。
纤者,水木也,恩者,天赐也。意思便是天降水土于姜国,这个名字足以见到其受宠程度。这位帝姬只在姜国长到了十二岁,便远嫁齐国,与齐国皇三子做了皇妃。
莫觉得她这是失了宠的,姜国混乱,皇子躲不过一个做人质上战场的命运,而几个皇女里头,不是给了大国皇家做妾室,便是去了小国做皇妃。相比之下,齐国势大,那皇三子也不是个肯让人欺负的,纤恩帝姬嫁过去,应当是姜国几位帝姬里头,过得很好的了。
不过艾舒比这位帝姬小了十二岁多,也就是说,帝姬离开姜国时候,艾舒方才出生,因而没见过她。
现在细细看着,才发现她当真是一点儿也不像个早已经出嫁的妇人,说她是十五六岁的闺阁女子,只怕也会有人信的。也不怪艾夫人说她越活越年轻了。至少人家不必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
“你就是舒儿?快上前来,让我好好瞧瞧。”纤恩帝姬冲她招着手。
艾舒穿了朝服,行动有些不便,奶娘便扶了她一道上前去,按规矩行了礼,待周边几个女子挨个回了礼,她才道,“艾舒见过纤恩帝姬。”
纤恩帝姬看来很是喜欢她,亲自从上头下来,挽住了艾舒的手,细细将她打量着,看了几次,便朝着另一边的艾夫人道,“眉眼像艾大人,这面貌瞧着,确是与你年轻时无二的,不,该说,这孩子长得精致,活比你更脱俗些。”
艾夫人倒是说起过这位纤恩帝君,只提她在闺阁时候,便与这位帝姬交情极好,后来嫁了人,联系也一直未曾断过,只后头帝姬远嫁他国,二人的联系才少了许多。
因而她说这番话,艾舒不觉奇怪,只不知道如何应答,便闭口不语,向着艾夫人投过去一个目光。
她可没忘了方才才答应了艾夫人,绝对不乱开口呢。
艾夫人晓得她的意思,便上前道,“你快别夸她了,本就不是个懂谦的性子,若在得了你的话,岂不是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艾舒莞尔,仿佛有些害羞的模样。
纤恩帝姬松了手,复又回了先前的位置上,艾夫人跟在她身侧,坐在了一边儿,艾舒自然是跟着过去。
因着她们二人来了,原先坐在帝姬身边的人都自觉让出了前头的位置,几个女子低眉顺眼地,只听着帝姬与艾夫人谈笑着。
忽的一股视线紧紧盯在自己身上,艾舒抬眼看去,只见身后侧方隔了一张椅子的距离,有个穿个粉荷色绣菡萏袄裙,头戴金凤乌钗的姑娘,正死死盯着自己。
艾舒看着她,她便瞪大了眼睛,有几分不甘示弱的模样。这让艾舒有些摸不着头脑。趁着奶娘躬身替自己倒茶的时候,艾舒拉了拉奶娘,在她耳侧轻声问道,“那是谁家的姑娘?”
她并没有指出来,只用视线看过去,奶娘便晓得了她在问谁,“姑娘,那是兵部洪大人家的大姑娘,单名一个琦字。”
艾舒不曾见过她,却对她的事有所耳闻的。
这位洪姑娘刁蛮出名,更有传言,她曾穿了男装混到军队里头,跟着上了几天的战场。都道她无德胡乱行动,可是到底巾帼不让须眉,艾舒还是很佩服这位洪姑娘的。
因着从小有白悦在旁边说着,艾舒对边关总有几分憧憬,还想着有朝一日若见到了那位洪姑娘,定要问问她那边关冷月清风,是否如白悦信中所写那般,带了刺骨之意。
谁知今日一见,人家却是这么死死盯着自己的。
艾舒蹙眉,她这个人,最是厌女子家的弯弯绕绕,她不明白自己怎么招惹了洪姑娘,索性不再去想,淡淡瞥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不过她想的容易,别人似乎没打算轻易揭过去。后头的洪姑娘起身,向前进了几步,朝着上边的纤恩帝姬行礼道,“小女洪琦,冒昧打扰帝姬,这是前些日子里我从边关带回来的一串月光石,一直不舍得戴着。今日见了帝姬,便觉得这月光石最合帝姬,特意献上,还望帝姬莫要嫌弃。”
不知为何,虽她做了低下的姿态,可是那股子傲慢之意,确是怎么也遮挡不住。
纤恩帝姬停下了与艾夫人的话,朝着这边看过来,隔了一会子,方才笑道,“你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