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头轻叹,“都是些痴心的人儿。”御魂鼎自她掌中飞出,落在了不远处的楠木桌上,洛书反手扔出去一段聚灵香,瞧着它稳稳当当地落在御魂鼎之上,随即上头的烟火自己点着,香气袅袅。
见一切都备好了,洛书放下心来,转身入了卧房,合衣躺在榻上。她闭着眼,如鹅脂一般的鼻梁挺翘,随着她轻微的呼吸,能够发现她的身躯轻轻上下浮动着。
洛书入了梦境,可是并不是打算休息。
拨开云雾,眼前尽是一片莲池,里头的莲花敛着花瓣,唯有青青莲叶,漂浮在水面之上,洛书轻巧地从莲叶上踏过去,到了莲池对岸的水榭之中。
“你许久不曾入我的幻境中了。”天边之处,有玄衣的姑娘飞身而来,头戴流月冠,身披东珠串成的褂子,装束庄重,脸上却笑意满满。
洛书瞧着她,只觉得岁月还是有些不公的,生生将自己变成了另一副模样,待她确是不薄。即便已经活了四万年岁,她也依旧是初初化形的模样。
同是神器化形的,长琴却比她更为潇洒肆意。
“这几日忙。前些时候听苻莘说了,天帝把你派到魔界去巡视,便也没有再来打扰你。”洛书席地而坐,一身白衣与云雾相互交融着。
长琴走至她的身侧,也随着她坐下来,身后背着的一把古琴被她放在身旁,听了洛书的话,她有些不快,嘟了嘟嘴巴,“什么巡视,分明是气我之前擅自放魔界公主回去了,寻个借口将我支开,不让我再参与天门守卫罢了。”
她与洛书这些无主神器是不同的,洛书等人皆是独立降世,各有其能。但长琴却是与祝融之子太子长琴一道临世,传说太子长琴临世之时,怀抱一把小琴,且其一现世,便引天地为之高歌。
故祝融神为他取名太子长琴。其一生皆与古琴为伴,直至神格破碎,方只留下了这把古琴,化作人形,便被称作长琴。
因着身份地位独特,姑且也可算作与紫微帝君等人同级别的古神,因而在天界里头,各方神仙都给长琴几分薄面。
她也知趣,不似紫微帝君那般高高在上,也不像青鸾帝君那样不近人情,更不似琴砚帝君那般捉摸不透。天界里头但凡见过她的,无一不称赞几句。
无奈再好脾气的神仙,只要与荒古粘上关系,都被天帝视为异类,铲除异己,正是如今天帝最擅长之事。
紫微帝君几人几乎闭门不出,寻不着错处,自然不可能冒然处置。唯有长琴,执掌南天门,这要寻个莫须有的错处,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随随便便一句话,便将长琴打发下界,南天门的守卫都换了一遭,洛书此番回去,竟没有一个眼熟的面孔。
“罢了,如今不是荒古,再没人护着你我。凡间有句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对九重,又何尝不是。”洛书对着长琴道,这话实际上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如今的天界九重,已经不是上神独领风骚的时代了。荒古上神早已经故去,神格散落世间,他们这些神器化形的神仙,也被人视为异类。在那些人眼中,一个神器是不需要生命的,只要做好了神器的本分便是了,没人需要他们开口说话,甚至插手六界之事。
这事情长琴心里再清楚不过,但一提起来便觉得烦闷的很,她挥挥手,一副不想再提的模样,“罢了,说再多也没用。如今下了九重,竟觉得区区魔界,反倒比天界九重,更有秩序些。”
她举着一个羊皮酒囊喝了一口酒水,语气里透着满满的嘲讽滋味。
洛书对着她摇摇头,拒绝了她递过来的酒囊,“万年之前我下九重时,便隐隐有些感觉了。”
见她不喝,长琴便有些奇怪,将那羊皮酒囊伸到洛书眼前,摇了摇“真不喝?昆仑的酿雪,清甜可口,不醉人。”
洛书从前最爱百花殿的花酿与东海供奉的八荒仙酿,剩下的便是那昆仑特有的雪酿,取千年不化的积雪至于窖中,放上昆仑雪莲,溶于雪水,沉积千年,出窖之后,酒香四溢,千里之外便有香气。
若是放在从前,她定是要喝上一壶的。可是如今,什么仙酿,在她嘴里头,竟然失去了意味。“戒酒许多年了。无人陪着,总觉得喝酒没甚意思。如今改喝茶了,方才从九重下来,帝君才送了些宵茶,等改日你来,我泡给你尝尝。”
长琴听罢,只叹气道,“比不得从前了,什么天河深处,什么八荒之地,我们哪儿没去过?便是饮酒,也是选了极好的地方去的。几个人一块儿的,总有乐趣。”
话落,她又举起酒囊喝了一口。
那些漏出来的清酒顺着纤长的颈流下,在她的衣襟处融成一片,仿佛一朵初绽的昆仑雪莲。
洛书瞧着,不自觉想到之前的日子,嘴角也有了些许笑意,隔了一会儿,她才道,“不说这些了。我今日过来,是有要是请你帮忙。”
既然谈到正事,长琴便放下酒去,清亮的眸光看过来,“行了,我便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说。”
“我也是许久未见你了,这才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入了你的幻境来呀,你可不许胡乱说我。”洛书忍不住为自己辩驳了一句。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成了个势力神仙呢,没事儿便不会找故友了。
毕竟神器之间互相联系,在天帝眼中,实在是大忌。更别提如今,她们一个与天帝订了约,轻易不与天界中人联系,就连苻莘,都是偷偷通过云水镜联系的,上次回九重去了天枢那儿,天帝也发了召令下了,总得便是说她不该违背誓言种种,这次若不是帝君要求,她断然不会回去的。另一个呢是被视为眼中钉去,打到天魔两界边缘之境,明着是说守卫天界,暗地里则是夺了其在天界的大权。
这样的两个人,若再牵扯在一处,岂不是更招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