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霎时沉寂下来。
薛伽站在转轮王身后,忍不住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也不知道殿下今日怎么了,一早摆个臭脸,现在当着上仙的面也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冥界十殿要翻天去了呢。
许是知道自己方才态度不好,转轮王咳嗽一声,倒没再说阿戚,“既然上仙都来了,不如在我让薛伽陪您这十殿转转,解解闷也是好的。”
洛书站起身来,“那就多谢殿下了。”
她正好要找个借口看看这转轮殿有没有长凌的仙魂呢。
薛伽奉命带着洛书去逛黄泉,而阿戚则被转轮王留了下来。洛书本想唤她一起去,但见阿戚摇了摇头,她便没开口要求,一人跟在薛伽身后出了转轮殿。
“上仙莫要怪罪,这几日往生的魂灵多了许多,殿下几日都没好好休息了。”薛伽落后洛书半步,与她解释着转轮王异常得原因。
“是我贸然过来打扰了,怎有怪罪转轮王的说法?判官多虑了。”洛书客气道。
其实大家都看得出,转轮王哪里是为了往生魂灵增多的事发愁,分明是为了另外之事,但心里晓得是一回事,嘴上却不能这么说。
当神仙好累啊。洛书叹了口气。
这厢已经到了黄泉,如今不到彼岸花开的时节,放眼望去除了满满黄沙,便只看见一片彼岸花叶。
说来这也算黄泉一景了。洛书跟着薛伽一路往前,四座形态构造各不相同的拱桥垮在忘川河岸,薛伽指了其中一座给她看,“这是黄泉四桥,金银玉桥,还有往生魂灵所过的奈何桥。”
奈何桥旁便是她上次来过的黄泉庄。
洛书捻起一片彼岸花叶,看了看身旁的薛伽,复将这花叶递到他的跟前,“方才在殿内瞧见一副羊皮画,尽是彼岸花海,好看的紧。”
女孩子都喜欢漂亮的东西,薛伽笑了笑“上仙若是想看彼岸花海,可还得再等五百年呢。彼岸花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是永不相见的。”
“这个我晓得,只是不能看见花开的模样,还是有些失落的。说来,转轮殿内的羊皮画卷是谁所作?我见那彼岸花海图栩栩如生,倒有好些灵气。”洛书随着薛伽在忘川河边走着,河底的怨灵露出半个脑袋,悄悄看着二人。
别看这些怨灵丑陋,却都知道自己的地位,绝不敢惹薛伽这种在冥界小有名气的人。
凡是薛伽路过之地,那些怨灵莫不都是沉入河底,稍微大胆些的,也只是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薛伽与那个没见过的白衣女子谈笑。
“都是殿下闲暇时所作,挂在殿内图个乐子罢了。”
转轮王画的吗?洛书笑了笑,心底隐隐有了个猜测。
说到转轮王,薛伽不自主叹了口气,这殿下真是越来越奇怪了,从三千年前抱着浑身烧得只剩骨架的阿戚出现时起,冥界转轮王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虽然依旧乐于助人,可是薛伽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正好到了黄泉庄前,看守庄子的阴差向二人分别问了安,薛伽回身看着洛书,“想必上次上仙已经来过了吧,这是冥界黄泉庄,归属第十殿之下,阿戚是这里的孟婆,也就是黄泉之主。”
她当然知道,上次差点儿把人家阴卷给丢了呢。洛书马马虎虎答应着,半只脚刚踏进去,就听里边响起一尖锐的童声。
“滚呐!我说滚!再不滚我吃了你们!”
薛伽听得眉头一皱,当即快步走了进去。
见偌大的黄泉庄中央的四方桌上,正坐着个女童,梳着双髻,穿着红色绣金的衣裳,乌青的脸颊上有两团红晕,此刻她伸着舌头,紧紧捆住一个魂灵的脖子。
两旁的阴差正围着她哄。
“胡闹!”薛伽扔出判官笔,正好打在女童的舌头上,只见白烟从女童舌头上升起,那舌头很快收了回去。
洛书看得一愣,判官笔对鬼物有极强的侵蚀性,方才那女童应该受了不小的伤。她将目光转向众阴差中央的女童,只见她捂着嘴巴不停地掉眼泪。
看样子,是疼极了。
虽为鬼物,但女童样貌生得可爱,若不是乌青的面颊并那诡异的两团红晕,洛书会以为这是个误入黄泉的孩子。
不过薛伽显然没有那般疼爱孩子的心,他直接穿过阴差,一把将桌上的女童抓起,随即狠狠打了把她的屁股,“阿戚救你回来,你就是这般随意吃生魂的?胡闹!”
阴差们不敢拦他,只能任由女童哭喊。
洛书看了看地上被薛伽救下的魂灵,只见它于其他魂灵不太一样,周身还有些人气,她上前抚了抚魂灵的眉间,“还有阳气……应该还不到入地狱的时候。”
“这是生魂。偶尔也会有阳寿未尽的人在睡梦或者修行中闯入黄泉,按规矩,我们不可以食用生魂。”薛伽已经揍完了倒霉孩子,将其扔在桌上任她哭闹。
这样啊,怪不得那女童要被揍。洛书看着桌上嚎哭不止的女童和两旁小心翼翼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阴差,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见薛伽满脸奇怪,她忙挥了挥手,“就是觉着有趣,没想到冥界还有如此景象。”
一群阴差围着个女童哄,可不有趣吗?
薛伽回头看了眼,也忍不住捏了捏眉头,“阿奴这孩子灵性颇高,又有阿戚护着,偶尔耍点小脾气,这些阴差也都挺喜欢她,不过这次她有些过分了。”
方才若不是他及时阻止,阿奴说不定真会吃了那生魂,到时候十殿都得遭殃。
“我没有!我就是吓吓他!谁知道他那么胆儿小,阿戚姐姐不要我了,连薛伽也欺负我!呜呜呜!”阿奴捂着嘴巴,哭的凄惨,叫整个黄泉庄的魂灵都看了过来。
薛伽已经吩咐人送那生魂还阳,却不搭理女童的哭闹,那边便哭得更加大声,洛书看得好笑,“怎么说也是个孩子,不哄哄?”
这么一直哭倒有些可怜了。
薛伽看了阿奴一眼,终是败下阵来,上前别扭地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