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雍正将瑞亲王弘昀、睦郡王弘昼和慧郡王弘晏叫到昭华殿内殿。
尼楚贺则在西次间的书房里写字,对东次间的声音充耳不闻,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这叫几位皇子来谈事,也不知去该去的地方,也不担心她听到吗?
不过,既然雍正如此大方,她也就没什么好避讳的,听到就听到了,反正是雍正让她听到的。
谁知雍正叫几位皇子过来,却并未要谈政事的意思。
雍正坐在东次间的罗汉榻上,目光深沉扫过三个儿子,道:“朕叫你们兄弟三个过来,是有事要嘱咐你们。”
瑞亲王年长,听懂了皇阿玛话里的严肃,带头撩袍跪下,“儿子谨听皇父教诲。”
其他两个皇子也跪下。
雍正抬手,道:“你们起来,都坐下。”
三位皇子在锦杌上坐下,规规矩矩地将双手放在膝上,脊背挺直,一副聆听教诲的乖宝宝样。
雍正将目光先落在中间坐着的弘昼身上,神色略缓,“弘昼,你曾养在孝敬皇后膝下,也算是嫡子,按说,朕该把这江山交予你。”
此话一出,三位皇子齐齐脸色一变,同时紧张了起来,一颗心怦怦乱跳。
皇阿玛竟然是说储君一事。
弘昼最为紧张,又有些惶恐,皇阿玛这是何意?
雍正继续道:“你性子宽厚,朕也相信你会善待几位兄弟。”看着弘昼面上露出一丝紧张又不安的表情,雍正不动声色,缓缓扫过另外两位皇子,“但先帝也未选择嫡子,而是选了朕,是以朕不愿固守成规,即便非嫡子,只要足够优秀,朕也可将这江山交予他。”
弘昼不知此刻的自己是何心情,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又有些失落。
弘昀和弘晏则对视一眼,眸中闪过同样的情绪。
雍正时刻注意着三个儿子的表情,此刻再次看向弘昼,“你们三个都是好孩子,朕相信你们的能力,朕唯一的要求,便是无论将来是你们当中的何人继位,新帝都要善待其他兄弟,不可残害兄弟。”
他又看向弘昀和弘晏,眸光凌厉,“你们两个,若是你们二人中的任何一位继位,都不可为难弘昼。”
弘昼一时有些心情复杂,看向另外两位兄弟。
弘昀和弘晏一脸惶恐,起身道:“皇阿玛放心,儿子们一定听皇阿玛的话,友爱兄弟,绝不自相残杀。”
雍正点点头,脸色缓和了下来,一一扫过他们三个,“朕没别的要求,除了要好好治理这天下,还有兄弟和睦,若将来新帝残害兄弟,朕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宁,定饶不了那人。”
三位皇子同时立正站好,三脸惶恐,“皇阿玛放心,儿子一定听您的话。”
雍正不再多说,“你们都退下吧。”
三人齐齐行礼告退。
殿里只剩皇帝和尼楚贺,尼楚贺从西次间走到东次间,坐在罗汉榻的另一边,“皇上何必吓唬他们?”
雍正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朕这几个儿子都很优秀,弘昼是孝敬皇后的养子,朕也是担心弘晏继位后因他元后养子的身份而忌惮他。
弘昼性情过于宽厚,优柔寡断,不具备继位的条件,但他的确是个好孩子,朕不希望他余生过得艰难,只望他平平安安的。朕也知道,弘晏是个好的,断不会容不下兄弟,朕只是不放心罢了,多嘱咐两句。”
“为何此时跟他们说这些?有点过早了吧。”尼楚贺随口道,还有两年呢。
雍正神色有些怔忪,叹了声,“早点说没坏处。”
尼楚贺就不再多问。
雍正看着她精神奕奕的模样,你道:“朕就担心朕比你去的早,你一个人定会孤单,虽然有孩子们陪伴,终究也是孤独的。”
尼楚贺听了此话,不禁有些恍惚。
孤独吗?
好像是会的。
即便她对雍正没那种感情,却也是相处了几十年的,习惯了他的陪伴,她还真想象不出没了雍正,这后宫的日子她要如何熬过去。
不过这个担心明显是多余的。
她不担心雍正走后自己的日子,天下这么大,总有她的去处,她不会一辈子留在后宫熬日子。
一个人的后宫太难了,有人陪着还好些,儿女们各有各的生活,谁能一直陪着她?
等弘晏继了位,子女们的安危都不用担心了,她就可以安心去逍遥了。
但雍正的感慨终究是感染了她,令她也有些不是滋味。
雍正毕竟是她孩子的阿玛,这么多年对她和孩子们也还算好,她不是那没良心的,总还是有些动容的。
“皇上说这些做什么?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呢。”她笑着安慰。
即便知道雍正的生命也就这两年了。
雍正摩挲着她的手背,叹道:“朕倒是希望多陪你几年,但有些事终究是朕也做不得主。”
尤其是他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恐怕陪不了她太久了,心中更添惆怅。
这种事却不能跟她说,免得她伤心。
雍正看着她的脸,柔声道:“接下来的日子,朕会多陪陪你,你也多陪陪朕。”
尼楚贺点头说好。
一只黑猫猝不及防地跳到了尼楚贺的腿上,“喵”地叫了声。
雍正脸一黑,有种被打扰了气氛的郁闷感。
知道雍正不喜欢看到小宸,尼楚贺轻轻捏了捏小宸的耳朵,以示抱怨。
小宸头一扭,琥珀色的眸子看了她一眼,脑袋在她小腹上拱了拱,“喵”地又叫了声。
雍正脸色黑如墨,恨不得一脚把它踹走。
不是他爱与一只畜生计较,而是不知是否错觉,他总觉得这只猫除了长着一副猫的样子,其他地方和人没什么两样。
以前那只猫也是一样,令人讨厌的很。
莫非猫都是如此?
偏偏珍儿格外喜欢猫,他也不忍说她。
尼楚贺拍了拍小宸的脑袋,在心里警告它,“安分点儿,你也不喜欢被皇帝一个不顺眼弄死吧?”
小宸傲气地反驳,语气很不屑,“哼,谁怕他?他都没几年好活了。”
雍正冷笑,他有种这只猫正在藐视他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对这只猫已经忍无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