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晚上要去参加蒙古人的篝火宴,就没多留,嘱咐了丫鬟好好伺候,就走了。
走时他吩咐苏培盛去寻张太医开个药方。
苏培盛都无语了,哪个女人怀孕不是这样?从前别的女人怀孕也不见主子爷如此担心,这会儿倒是紧张了。
不过,瓜尔佳侧福晋的脸色瞧着确实让人担心,不过几日就瘦了一圈儿,难怪主子爷心疼,遂麻利地应了。
这边儿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康熙的眼睛。
晚上和科尔沁部的札萨克达尔罕亲王罗卜藏衮布聊的愉快,喝了许多酒,夜里回到帐篷就有些头疼,喝了宫女端过来的醒酒汤,才好了些。
这时御前的梁九功刚得了消息,转头就回来向康熙禀了。
康熙听闻挑了挑眉头,“哦?”了声,呵呵地笑了,“难得这老四也有如此紧张的时候,那个瓜尔佳氏很得老四的心啊。”
梁九功笑而不语。
康熙忽地敛了笑容,叹了声,“老四倒是个赤诚之人,如今人人都……唯有老四不改初心,一心做事,如今想想,过去倒是忽略了他。不过一个女人,多喜爱几分无妨,如此倒显得有人情味,不失了分寸便是,总好过老八那般,哼!”
说到最后,脸色沉了沉,重重地哼了声。
梁九功忙低垂了头。
八贝勒的事倒是情有可原,哪个府里面没这些那些的烦心事?男人嘛,哪能一天天把眼睛盯在后院?
不过是皇上厌了八贝勒的作为,连带着对八贝勒也是吹毛求疵,一丁点过错就揪着不放。
说到底还是八贝勒先前伤了皇上的心。
若是放在以前,皇上也许会觉得雍亲王太重感情,心生不满,如今人年纪大了,又经历了那些事,反倒是喜欢上雍亲王的重感情了。
不过,雍亲王府上没那些糟心事也是原因之一。
“朕记得老四府上的四阿哥就是这位瓜尔佳氏所出吧?”
梁九功躬身回了句“是”。
康熙点点头,“这是个有福气的,想当初落了水仍能好好生下四阿哥,生的四阿哥又如此聪慧伶俐,虽然病了些年,如今却突然好了,又为老四怀上了子嗣。当初那事奇是奇了些,不过也可说是福大命大。”
所以他赏赐了老四侧福晋一柄玉如意,希望能再多个孙儿,喜事嘛,总能冲淡些人的烦恼。
……
时间过的很快,尼楚贺的孕吐反应渐渐缓解,不再那样难受。
因身子素来健康,胎儿倒是没有任何问题,一直平平安安的。
胎气稳定后,尼楚贺又开始在帐篷周围散心,身边始终寸步不离地跟着许多人。
不过愉快的日子没过多久,九月初的一件事彻底打破了平静。
太子受伤了。
据说是醉酒与蒙古人人赛马,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
胡院判领着太医们急慌慌地过去太子的帐篷救治,结果人救了回来,腿却断了。
康熙大怒,一脚踹向最近跪着的胡院判,怒意几乎要掀翻了帐顶,“混账!”
胡院判与太医们还有帐篷里伺候的太监宫女一个个匍匐在地,抖若筛糠,似乎感受到了灭顶之灾。
太子摔断了腿,这可是太子啊,一国储君,就这样摔断了腿,外面的人如何看?
皇上如何接受?
他们身为院判太医,却治不了太子的腿,怕是都要被皇上治罪。
雍亲王为首的几个皇子都赶了过来,听到皇帝的怒吼,全躬身站在了帐篷外,噤若寒蝉。
他们都听说了,太子摔到了腿,如今皇阿玛如此震怒,怕是情况不大好。
雍亲王垂着眸,掩住了眸中的惊涛骇浪。
他听到了什么?
太医说太子的腿没法好了?
怎么可能?
几个年纪小的阿哥茫然对视,战战兢兢,十爷、十二爷、十三爷和十四爷对视一眼,又各自移开了目光。
十爷垂下了眼眸,勾起了唇角。
十二爷皱着眉,忧心忡忡。
十三爷和十四爷也都垂下了眸,一个紧张,一个轻松。
帐篷里,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阿玛……”
是阿玛,不是皇阿玛。
康熙一震,怒气瞬间压了下去,回头看向自己一向疼爱有加的太子,如今却落得这般结局,心中一涩,大步走过去,握住太子的手,“保成。”
太子胤礽眸中含着泪,望着眼前的康熙。
多少年了?皇阿玛多少年没唤他保成了?
胤礽紧紧回握住康熙的手,抖着嘴唇,眼眶微红,“皇阿玛,不必怪罪太医,是儿子不当心,儿子愧对皇阿玛。”
虽然康熙生气太子如此大意,骑个马也能摔成这样,给他丢人。
可面对儿子如小时候般依赖的眼神,满是愧疚虚弱的声音,再多的怒骂也说不出口。
他还能说什么?
过去他防着太子,太子几次令他失望伤心,他都要放弃这个儿子了。
如今却变成了这样,他对太子的疼爱之情也瞬间涌了出来,不再掩饰。
大清不能没有一个断了腿的太子,或许这就是天意。
不能再做太子的保成却还是他最疼爱的儿子。
“保成,你放心,阿玛一定让他们把你治好。”康熙只能如是安慰。
太子苦笑。
他听到了胡院判的话,知道他这条腿是断了,治不好了。
“儿臣求见皇阿玛。”外面,雍亲王冷静的声音响起。
康熙站起身,目光恢复了平静,声音微沉,“都退下。”
这是吩咐外面那些儿子。
里面有几个真心关心太子和他这个皇帝的,他不愿再追究,他只是不愿看到那一张张虚伪的脸。
何况,那些人进来对此刻的保成也是不小的打击。
此次保成的事究竟是否意外,他还要好好查查,若是与哪个混账有关,他绝不姑息!
雍亲王只得和几个弟弟告退,各怀心思。
太子胤礽听着那些人告辞离去的声音,眸中划过一丝嘲讽。
那些人怕是要高兴坏了吧?
对于自小骑射L精湛的太子而言,即便喝醉了,也不会从马上摔下来。
当时的情况只有他自己知道。
是老四?还是老八?
无论是谁,他们的目的都达到了。
而他,虽然伤心,痛苦,却隐隐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仿佛卸下了多年的重担。
或许,这未必是件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