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宇也很担心,他双手搭在萧晗肩上,双眼紧盯着她,将她转过来道:
“安宁,你听朕说。这事与你无关,是父皇当初未调查清楚,是朕对不住你,你放心,此事过后,朕会好好补偿你的。”
他没说惩治秦适的事,也是担心,以萧晗之前的德行,会再度不忍。
萧晗也未提及此事,她摇了摇头,“父皇,我现在脑子很乱,想先回去休息。”
萧宇看着她的样子,有些不放心。
但还有秦适的事情需要处理,便挥了挥手,让暗卫跟了上去,并使了个眼色,叫宫女好生安慰公主。
……
萧晗离开,对秦适的审讯继续。
出乎意料地,原本一直不肯开口的他,这次竟是配合了不少。
“秦适并非你本名,那你真名叫什么?”
“仇,我为复仇而生,名叫萧仇!”秦适,不,应该是萧仇这样说道。
“你是被何人指使?或者说,是谁将你养大的?你生母又是谁?为何要接近大公主?”
萧仇看着问话的人,目光变得悠远起来。
他的生母是一个普通的富商之女,意外与扮成普通平民的二皇子相遇,二人有了一段露水姻缘。
他,便是在那个时候留下来的。
他的外祖父,拿出了大半家产,支持他生父,而他的母亲,则是从此在家里,天天等,日日盼,期盼着被迎入宫中,全家鸡犬升天的那天。
只是,没想到的是——
在萧挚即将被封为太子时,失踪一年的废太子归来,联合玄机门一起,罗列多项罪证。
最终,逼得先帝惩治萧挚,并亲自下达了斩首的命令。赦免萧宇罪证,重新封其为太子,并在其后不久,便将帝位禅让给他。
从此封闭宫门,此后不久,便溘然长逝。
而他外祖一家,也因献出了大半家产,而被同行挤兑,失去二皇子庇护后,更是从此一蹶不振。
此后不久,家乡遭灾,他们家仅剩的大宅被平民哄抢,打砸……外祖父被生生气死,生母带着他,从此过上了灾民的流亡日子。
……
那段时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他至今都不敢仔细回忆。
只记得,血腥、昏暗,屈辱……人性的丑恶,在山穷水尽时被发展到了极致。
她的生母,原只是个单纯、有些骄纵的富家小姐,一遭落难,却是将所有的尊严、面子全都丢在了地里,所剩下的,唯有无边的耻辱与仇恨。
是啊,若是没有萧宇,若是生父还在……他们一家又如何会沦落到这步境地?
最终,他的生母死在了一伙山贼的床上,临去前,生母将他叫到跟前,告诉他,从此,他的名字就叫‘萧仇’,他必须要牢牢记住仇恨二字,从此以后,好好地活着,等待报仇的那天。
那日,生母嘴角的鲜血与含恨的眼神成了他最后的记忆。
此后,他继续流亡,他是没了身份的流民,像他这般的人,走到哪里都会受到驱赶……而留在那个山贼窝里,他这般的小孩,失了生母的庇佑,也最不受待见……
后来,他又吃过许多苦。
在街上乞讨时被权贵用棍棒赶走,纨绔子弟当街纵马,踩断了他的腿,他死死抱住那人不许走,把刀架在那人脖子上,才换得那人最终丢下一锭银子。
他抓起银子,拖着受伤的腿,一路爬,昏在了医馆门口。
据医馆的大夫说,他那一次,十分凶险,有好几次都险些丧命,幸而他最终意志力顽强,挺了过来。
他只是笑笑,感慨仇恨真的是很好的东西,它是这世间最强大的力量。
因为它,他才能数次都在生死的边缘挣扎过来,顽强地,犹如野草烂泥一般,始终活着,等待着奇迹到来。
而奇迹,也在那次之后,真的到来了。
他被他生父留下来的人找到了,原来,他的生父并没有死,当初,柔妃自杀,以性命求先帝放过自己的儿子。
先帝不忍,终是用死囚替换了在牢里的二皇子,那次被斩首的,其实另有其人。
事后,生父也曾想找他们母子,只是那时萧挚原本的势力都被清算,他外祖父那边也有人盯着,便未敢联系他们。
没想到,后来便发生意外,再没了他们的消息。
事后,萧挚也几经查找他们母子的行踪,却都没有消息,直至如今,方才探查到。
作为萧挚流落民间,仅剩下的儿子,他得到了最好的培养。
同样的,也继承了萧挚的仇恨。
生母自杀,生父去世,距离太子之位仅差一步,离最高的皇位只有咫尺之遥,努力了那么多年,却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萧挚内心的恨意,半点也不比他少。
生父对他的训练,很严苛,很多次,他甚至都以为自己会死,但每当他想要放弃时,萧挚便会骂他……
失望的眼神,冷厉的话语,总令他回想起自己的生母。
她那么拼命地庇佑他活着,即便遭受屈辱后一心求死,也因为他的哭求,而放弃了在树上吊死,后来,更是用各种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为他换取吃食,挣来活命的机会……
他的命,是生身父母给的,他们的所盼,便也是他萧仇毕生所求。
唯有夺回本应属于他们的一切,站在权势的最巅峰,成为这个王朝的主人,才能洗刷他们那自生来便带着的自卑,低贱的骨血……
唯有仇恨,报复,才让他觉得自己的生命仍有意义,而恨,从他外祖父家败亡时,便一直是他活下去的动力。
他一直是这般活着,一直以来,他的所作所为,也都让萧挚十分满意。
他曾经以为,他会一直这般下去。直到——萧挚让他去参加科考。
父亲说,该学的东西,他已都学会了,接下来需要做的,便是辅佐他,早日拿下朝堂的势力。
而对他的试炼,便是离开参加科考,用另一个身份混入朝堂,协助父亲。
他经历过最严苛的考试,科举于他,自是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