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后,宫里再没有奴仆敢欺凌他们,母妃十分开心,她也高兴,因为父亲并没有死,他平安回来了。
不过,她的日子并没有多少变化,依旧被嬷嬷管着,母妃说教,唯一不同的是,母妃骂她的原因又多了一条,怨怪她性子木讷,不如二妹妹跟三妹妹那般会讨父皇开心。
其实,她也想与父皇多说些话。
只是小时候,每一次送她去见父皇,母妃便会先教她该说什么话。
父皇听了,一开始并未多说什么,会笑着点头让她回去等着;可是后来,有时便会沉下脸,问她是谁教的……
她如实答了,父皇说,以后不许再说这些话。她只需要,说她心里面想的便成。
她后面几次,也曾如此做,父皇也很开心,待她很温柔。
但是母妃却很生气,在逼问她,知道她并未按她说的做后,发了很大的脾气……
母妃说,“你以为你父王是真的喜欢你吗?他有那么多的孩子,你如果不学会争宠,如何讨得他的喜爱?你能依靠的,只有你的生母,这世上,只有我才是对你最好的,你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我!所以你只能听我的话,知道吗?……”
后来,母妃还说了很多,她已经不大记得了。
只知道,母妃说,父亲不是真的喜爱她,她只能听母妃的话。
她开始的时候觉得心痛,心里堵得慌,但她最亲近的人,确实是母妃,所以她愿意听她的。
……
只是,她大概是学不会像别人一般讨喜的。
她似乎,从小到大做什么都是错,她为母妃摘去鲜花,会被责怪摘去了她本准备做蔻丹的花朵;她活泼一些,会被责怪不懂礼仪;她辩解,会被说成是不懂事,敢与母妃顶嘴……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什么才是对,什么又是错。
似乎,她无论做什么,都是错。
但是同样的事,放在大皇兄的身上,母妃便高兴极了。
明明是更名贵的花木,一株价值千金,母妃却只会夸大皇兄孝顺,大皇兄可以活泼,可以顶嘴,母妃只会展露笑颜,说他乖巧伶俐,会讨她欢心。
她曾问过母妃,为何对待他们兄妹二人如此不同。
母妃告诉她,兄长是男子,是她的天,将来,她也需要依赖皇兄的庇护。
况且,她本就木讷,不如她皇兄机灵,这宫里,便是任意一个小宫女,都比她更懂得看人脸色,同样的事,也得分时间地点,这点,她是个榆木脑袋,是需要好好学习的。
……
她其实,曾经也曾努力学习过,她希望自己可以变得讨喜,会讨人欢心。
只是,她也害怕犯错,怕被母妃指责。
而且,从儿时那事过后,兄弟妹妹们便不爱与她来往了,一些小宫女也总是议论她脾气古怪,她害怕讨人嫌,便也不敢多与人来往。
况且,母妃也不喜欢。
其实,她也并非没有怀疑过母妃的偏心,只是,每一次,当她伤心时,却总会想起母妃待她好的时候。
母妃也曾亲自吩咐为她裁衣,尽管偶尔会忘记她的生辰,但是过后,也都会补上……
母妃,会尽量地宽慰她。嬷嬷告诉她,她是母妃所生,生恩是比天大的恩情,这份恩,她一辈子都还不完。
她就这般,如同在冰火两重天里,时而被拉下地狱,时而又被带到天上,但她知道,她总会有掉下去的时候……
原本她以为,她会这般听母妃的话一辈子。
只是她后来,遇见了叫她倾心的男子。
那日,她带着亲手做的双面鸳鸯绣去找母妃时,正巧听见她与大皇兄的对话,说是要好好相看她的亲事,为他们拉到更多的利益。
她站在门外,悄悄听了许久,听他们说起了不少人选,可是,无论哪一个,他们首先想的,都是为了大皇兄的利益。
他们不在乎那人是否残疾,是否是纨绔,是否早已有倾心的女子,关于她婚后,会不会被尊重,会不会过得不好,她的生母,跟她血脉相连的亲哥哥,毫不在意。
在一个品行兼优但家世略差,与一个品行有瑕疵但能成为大皇兄助力的人之间,他们二人,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即便是,如此会害了她一辈子的幸福。
那一刻,她终于明白。
原来,她的母妃跟亲哥哥,真的是一点也不在意她。
她原以为,即便是她比不上哥哥,可她用心讨好,乖巧懂事,他们总会在意她几分。
此时她才明白,在利益面前,她微不足道。
那日,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她只知道,她想逃离这个地方。
但出奇的,她那日表现得异常平静,仿佛一潭死水,就连母妃在晚上过来时,她也表现得一如往常。
她说,她想去寺庙祈福,为早逝的外祖母点一盏长生灯。母妃并未多问什么,便同意了。
也是那日,她在皇宫外面遇险,被秦适所救。
她还清晰记得相遇时的场面,因为心情不好,她并未带太多侍从,第一次带着宫女,悄悄溜走,想要在外面独自走走。
她从未一个人出宫,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可能有小偷、劫匪甚至山贼……她被人拦着,慌张无助。
这时候,却有一个书生站出来保护她。
文武双全,虽然武力不是顶尖,但却给了她绝对的安全感,明明素不相识,却愿意为了她,用背脊为她挡刀……
明明,她是那么的没用,不讨人喜欢。
可是,他却没有半点嫌弃,为了她受伤,她连逃跑都能崴脚,他却很温柔,不骂她,也不嫌弃她废物,将她抱起来,把她送回去。
他夸奖她,告诉她,她很可爱。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表达喜欢,不是因为她的身份地位,也未曾嫌弃她不讨喜的性格。
……
因此,回去后,她去面见了父皇。
在父皇询问她时,第一次,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她很喜欢那个救了他的年轻人。
比起婚事被用来换取利益,她更想,自己选择一次,也算是,被生母忽视这么多年的,一次无力的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