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有一提议,”见梨妃示意她说下去,圆脸姑娘便继续道:“臣女今日在闺秀中见到一生面孔,很是好奇得紧,这各家小姐的才艺臣女都差不多见过,倒是很想见识见识这位新来小姐的才艺,既然如今也无人来做这第一个表演的人,不如便让这位小姐开个头,新人表演,想来就算有些瑕疵,这份新鲜感也足以掩盖了。”
“这位李家姑娘的父亲是兵部的,素日也总跟在那位张小姐身后,以她为首,她如今站出来,怕是冲小姐来的。”早在那圆脸姑娘站起来时,墨兰便已在沈清许耳边提了醒,故而此刻听那圆脸姑娘这么说,沈清许也只是静待后续。
那位张家姑娘的心思也不难猜,大约是觉得大皇子妃已是她囊中之物,故而在看着别人时,便在心中隐隐以正室自居,把她人都当做了假想敌。
一个不怎么聪明的姑娘,虽然此刻聪明了些,知道有男客在便让跟班出头,但她之前方才寻过她麻烦,李家姑娘是她跟班的事又人尽皆知,如此这般想要让她出丑,也实在是够让人无语的。
心里思量着,那边却是已将话头转到了沈清许身上,沈清许无奈站起。
这一站起,众人看的便也更清楚了,满园穿素色的姑娘并不多,穿银白的,却只有这么一个,初看只觉简单,但若细看,梨妃眯了眯眼。
“你这衣服乃是天蚕丝所制吧?本宫记得天蚕丝所制的布匹因为天蚕难以饲养,产出极为艰难,一年也不超过十匹,在宫中都不易得到,姑娘却能寻到做成衣服,倒是有心了。”
有心的确是有心的,但她的有心,只怕与他人所想的并不一致,沈清许也不解释,只是道:“恰蒙一位长辈所赠而已。”
梨妃也不好奇那位长辈是谁,只是道:“不知沈家姑娘今日准备了什么才艺?也好让我们大家开开眼。”
“回娘娘,臣女昨日方才回京,参加宫宴也只是凑热闹,本没什么准备,但既然李家小姐提议了,那臣女便抚琴吧!只是臣女未带器具,怕是得劳烦娘娘帮忙准备了。”
这,参加宫宴的各家小姐为了展示自己,哪位不是提前将自己擅长的准备好的?虽说宫中的确有准备,但却没哪家小姐真的用上过,这沈家大小姐来参加赏花宴,却又未准备表演才艺的器具,这究竟是她会错意,还是欲擒故纵呢?
但无论哪种,梨妃心里都是有些不高兴的,却也未表现出来,只是挥手让人去准备。
琴被摆上,沈清许走到场地中央,拨弦,试音,素手轻弹,出来的是一首乡音小调。
就这?底下有人哗然,有人嗤笑,但真正懂琴的却是坐直了身子。
“这位沈大小姐的琴艺,只怕不在我之下。”
“倒是第一次听月夕你这么说,这只是一首普通的调子,我虽觉得她弹得不错,却看不出什么技艺。”二公主萧雅道。
“我师父曾说,琴最重要的还是以情动人,他说我虽有灵气,却过于匠气,技巧是足了,但却终只是二流,这位沈大小姐虽然弹的只是小调,但却以情动人,灵气十足,且我觉得,她似乎未尽全力。”
杜月夕语气平静地说着,脸上也很淡然,只眼底深处有一丝忧虑,这位沈家大小姐与她的路子撞了,她是装出来的出尘,但这位却是从骨子里透出的仙气,琴艺不差,若是别的才艺也同样优秀,那她辛苦维持的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声怕是真得动摇了。
杜月夕垂下眼睑,心中虽忧虑,可看着场中表演女子的眼神却又不带嫉妒,只是有着一丝艳羡,还有从眼底涌发的斗志。
“贤妃妹妹觉得这曲子如何?”贵妃侧头问一旁的人。
“技艺看不出,但琴却弹得不错,就是这曲子”
“有些熟悉对不对?本宫看她头上那发簪也挺熟悉的,本宫记得,这位沈家大小姐似乎与咱们陛下有些渊源。”
“二位姐姐这是在打什么哑谜呢?”梨妃好奇问道。
贵妃与贤妃却是不再多言,只是相视一笑,“咱们陛下也快到了吧,这究竟有什么渊源,想必很快就能知道了。”
宴会上的众人如何议论,沈清许并不关注,只是顾自弹着熟悉的曲子。
这是一首偏远县城的民谣,十分简单的调子,用树叶便可吹奏,萧宇在当太子之时,曾被先皇任命为监军随军过一段时间。
偶然一次,他晚膳没用什么饭食,夜间饿了便去厨房寻吃的。他不是那么在乎尊卑之人,去了军营便与将士们一同吃行,因为没穿盔甲,掌管厨房的伙夫也只拿他当普通小兵。
他也不介意对方的冒犯,而是便当自己是寻常小兵,与那伙夫闲聊了起来,后来熟了,还在那伙夫那里学了他家乡的小调,便是如今她所弹奏的曲子。
曾经条件简单,山林之中也寻不到什么好东西,萧宇便用树叶给她吹奏这曲子,教她最初始的音律,用这小调哄她入眠。
如此温柔良善之人,曾经那么在乎原则的人,叫她如何相信他会为皇位权力所改变?纵然多方证据都指向他,她也定要亲自寻一个答案,纵使人心易变,她也不希望他将来后悔,失去本应属于他的助力,在青史中留下污名!
心中想着这些,手下曲调一转,已是换了一首曲子。
“这是,《出山》?”杜月夕突然站了起来,被二公主萧雅拉住方才回神,再度坐下。
“真的是那首《出山》?”萧雅小声问道。
杜月夕恍惚着点头,《出山》,又名《谪仙曲》、《宸王调》,乃是曾经的开国皇帝第九子,宸王萧玉清在率领玄机门出世首次面见侄儿,也就是当时的健宁帝萧望时所奏。
在当时乃是为向皇帝和大臣们明志,表示对皇位并无窥探之心,而在后来上千年的流传中,这首曲子曾多次被人改编弹奏,成为高洁的象征,所需技艺高超,一般人不敢轻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