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而来的男人身形瘦小,面容普通,但眼神锐利,让人简直难忘。
“陛下。”
“事情办好了?”
“是。”
“休息吧。”
“是。”
对方回答完毕,还朝凤殊九十度鞠躬,然后才迅速消失。
“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脑子非常好使,手脚也利索。”
“看来是很受重用的人。”
凤殊对他这个心腹印象深刻。
“忠心不说,干活还又快又好,不管到哪里都会混得好。”
看得出来,爱德加斯汀很欣赏这个心腹。
“有真心一起努力的人真好。这种人往往是可遇不可求的。您估计有非常多这样的刎颈之交吧?”
“刎颈之交?”
“就是有着过命的交情的人。”
他闻言笑了起来,“很好的比喻。跟在我身边的人,基本都是刎颈之交。”
凤殊也知道自己问了废话,“说的也是。如果连这种义气都没有,自然不可能到达你身边尽力。”
“尽力?他们很多都不是为了我尽力,是自己想要为了帝国付出青春和热血,更多的人是将自己的性命交付给帝国。他们效忠的对象并不是帝国皇室,只不过我是帝国的象征,所以他们才会团结在我的周围。假如我是一个差到了骨子里的皇帝,他们肯定率先就造反将我赶下台。”
“如果您是差到了骨子里的那种人,他们自然也不可能围绕在您身边。”
爱德加斯汀笑了起来,“看来我给你的印象还不错。”
“这只是常识。如果没有能力,又没有足够的德行,是没有办法让外人长久地围绕在身边的。”
“所以你觉得我的基因不应当浪费?”
凤殊无语。
“我只是觉得如果您希望拥有更多的家人,最好还是自己为皇室出一份力。如果觉得现在这样也可以,那自然不需要再去考虑生育问题。”
换句话说,她可不是认为他基因好需要遗传下去所以才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你说我生几个孩子更好?”
“这应该是问你自己内心的需要。”
“孩子好的话,十个都太少,孩子太差的话,一个都嫌多。”
爱德加斯汀打趣道,“你准备和君临生几个孩子?君家和萧家都特别喜欢女儿。如果他们知道我女儿也快要出生了,一定会羡慕得恨不得来抢孩子。”
凤殊眼角抽抽,没有想到会被他催生女儿。
“君临和我暂时都没有再生孩子的想法。现在迫切想要做的事情是将实力早一点提升上去,能提升一点就提升一点,另外就是和孩子多一点相处时间。我们分开太久了,感情上难免有些疏远。”
“你亲和力很好。凤昀足够懂事,想必很快就会和你重新熟悉起来。君临和凤圣哲也有感情基础,可以作为你们母子之间的桥梁。不出意外的话,三到五年时间就可以解决问题。”
听得出来,他也有关注过凤昀和凤圣哲甥舅俩。不管是主动的,还是因为阿里奥斯的关注才注意到他们两个小家伙,这话都说明了他的确有亲自过问他们的情况。
“各有各的难处吧。感情这东西说不清楚,有时候时机来的够好,一见钟情,一见如故,一笑而过,不是相濡以沫,就是相忘于江湖,这都是可能的,但有时候时机太差,就有可能一生都没有办法解开误会,甚至老死不相往来。”
凤殊只是随口一说,但爱德加斯汀却立刻反应过来,“你和他们甥舅俩有难以解开的矛盾?”
凤殊悚然一惊,立刻明白了她太过放松了。
“每一个家庭都会有自己的矛盾,就像每一个人都会有难以解开的心结。”
“你也有心结?什么样的心结?”
“大哥是心理咨询师?还是免费的那一种?”
爱德加斯汀微微一笑,“没有考证,但不代表不可以随意聊天,是不是?我们的关系,足以让你我在这种场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感谢信任。”
“没了?”
“没了。”
“心结呢?”
“君临说我有他一个树洞就可以了。不管是心结还是秘密,又或者只是单纯的情绪发泄,都可以往他身上倒。目前为止他将这个工作做得很好。”
她将君临推出来做挡箭牌。
“树洞嘛,多几个也不怕。”
“用不着。”
“要不考虑换一个新的?”
“我这个人不爱喜新厌旧那一套。”
“对君临这么忠贞?”
“我不觉得婚姻可以拿来开玩笑。”
爱德加斯汀若有所思。
“也就是说是不是君临无所谓,只是他刚好出现在你身边的那个位置上?如果不是他,换了别人也可以。你需要的只是同样对婚姻负责任的伴侣。”
“我不能回去吗?我觉得君临会找我。”
“我难得有和人拉家常的闲情逸致,你就不能勉为其难地陪陪我?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姐夫的大哥了,你现在也是我的至亲。”
凤殊觉得说不下去了,他的表情居然透露出奇怪的揶揄来。
“指挥室在哪里?不是要介绍人给我认识?”
“你不走了?”
“我这不是走不了吗?您又不放我离开。”
凤殊不想要再和他单独相处了,气氛时不时就会陷入奇怪的暧|昧中,让她十分不适。
爱德加斯汀带着她大步流星往前走,不多时就到达了指挥室。
让凤殊感到愕然的是,指挥室里居然有着一群大老爷们,或站着,或坐着,或直接躺在地上,原本都姿态闲适得很,一见他们进来,全都瞬间站得笔直。
“陛下。”
“之前不是提醒你们小九会过来?怎么都一副不正经的模样?第一印象就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平时也是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爱德加斯汀只是笑骂了一句,自然不是真的认为凤殊会因此就认定眼前的景象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结果。
“大家好,我是凤殊。”
“九小姐好!”
让她感到奇怪的是,他们居然齐声喊她九小姐而不是君四夫人,一边喊还一边九十度鞠躬,一如刚才见到的人那般。
“打扰了。”
凤殊微一鞠躬,算是回了一礼。
这些人在指挥室都这么闲适的姿态,说明平时多半就是这么放松自在的。如果不是心腹中的心腹,根本不可能在和爱德加斯汀随行之时这么放肆。既然都是他的左臂右膀,她也不能大咧咧地就受这种礼节。
“你之前赠送我的见面礼,我也给他们都用上了。这里边个个都是有暗伤在身的人,而且还都是陈年旧疾,只能缓解无法治愈,原本都认命了,结果你让他们都脱胎换骨了。”
爱德加斯汀算是介绍他们为什么会对她这么恭敬有加。
凤殊只想着小绿果然太大方了,以后应该让梦梦多看着它一些,让它别手缝太宽。
“能帮上忙就好。”
“何止是帮上忙,九小姐您可是帮了我们大忙。”
“对,我当时都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哪里想到还能够活下来。”
“我是治疗时间最长的,原本以为就算能够活下去,也只能一辈子都躺在医疗舱里度过,可九小姐给了我再生之恩,真的是万分感谢。”
“只对你有再生之恩吗?九小姐还让我们所有人都恢复了生育力,现在终于不怕因为结婚而抹杀掉哪一个女人当妈妈的希望了。”
他们七嘴八舌地表达着对她的感谢之情。凤殊这才知道这一群人之前都是失去了生育力的,不由地看了爱德加斯汀一眼。
“我们以前曾经误闯入一个虫巢,碰到过实力极强的虫族,尽管最后斩杀了它们,顺利逃出生天,可是从那一战之后,当时所有的参战人员都失去了生育能力。而且不管医术多么精湛的医生,都对我们的这一个后遗症束手无策。”
凤殊心里数了数,在座的有十二个人,除她之外,加上爱德加斯汀也才十一人。如果是闯入虫巢,还遇上实力极为强悍的虫族,单凭这么一点人,估计都不够送人头的。
“死伤很大吗?”
“嗯。当时我那艘星舰内有上万人,随行亲卫舰有百艘,每艘星舰也有数千人,但那一战最后他们全部死亡,而我所在星舰也只活了大概三分之一。
受伤严重的人,即使活了下来,后来也不得不接受漫长的治疗,有一些人受不了治疗的痛苦自杀而死,有一些人因为别的缘故死亡,另外一些人则选择退役,去过普通人的生活,最后留下来坚持到现在的,就只有三百多人。
大概因为同病相怜,所以他们这一批人都成了我的得力助手。”
凤殊并不清楚帝国的大事记,更别提帝国皇帝本人的经历了,所以根本无从猜测他说的那一次死伤重大的惨烈战役指的是哪一次。
“抱歉,让您想起了不愉快的往事。”
“不,已经过去了。而且也不是没有收获,他们都成为了我的朋友。”
是朋友,而不是家人,自然也不是至亲。
凤殊想起刚才他对她的形容词,不由地觉得眼前这些家伙也还是没有能够走到他的内心深处。
然而即便她是这么想的,眼前的这一群大老爷们显然却不是那样认为的。他们听见爱德加斯汀的话脸上都露出了与有荣焉的感激表情。
“陛下朋友可真不少。”
“现在他们也是你的朋友了,小九。”
凤殊可没有这样想当然的念头,她只是礼貌地笑了笑,“谢谢陛下赏识,无功不受禄。”
言下之意,她敬谢不敏。
爱德加斯汀却似笑非笑,“叫大哥。”
“大哥。”
凤殊条件反射般地叫完,才发现在场的其他人都表情奇怪地看她。
“你们别羡慕,都羡慕不来。阿里奥斯这样的弟弟可不多见,像小九这样的妹妹就更是少见了。虽然你们是我的朋友,但可不许和我抢这唯一的妹妹。”
爱德加斯汀的玩笑可不是谁都敢接话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要怎么反应,过了三秒钟才有人开始大声祝贺他多了一位好妹妹,其他人则都跟着一起恭喜她又多了两位兄长。
凤殊算是领教了他的厉害。在他的这么多心腹的见证下,她还真不好说些直截了当的拒绝的话语,否则这就不是单纯地给他不好看,而是得罪整个帝国的人了。
“大哥魅力非凡。”
凤殊干巴巴地说了一句,“难怪姐夫这么喜欢你。就算和你闹翻了,也还是没办法真的和你绝交。”
“不是有句话这么说的吗?什么叫兄弟?兄弟就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同路人。”
爱德加斯汀显然知道很多过去的词汇和语句用法。
“朋友就是患难见真情的同伴?”
凤殊回了一句,气氛又变得热闹起来。
“形容得真好。”
“我以前听说过一句类似的,大概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拥有真情厚爱的人,往往都愿意为对方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不是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现在有几个人还会用冷兵器来杀人?用来切菜都嫌刀钝。”
“那也得分材质。以前的刀是材质不够先进,用现在的上好材质,刀还是很好用的,我就很喜欢。”
“明明更喜欢用炮。”
“那是驾驶机甲时候更喜欢用炮,但不驾驶机甲打架的时候我还是很喜欢用刀的。”
“你们两个别又抬杠。”
“其实不管用什么武器,能够成功杀敌就是好武器。在战斗的时候,哪里会区分这么多有的没的?哪怕是一堆烂泥,有时候也能够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有道理。脑子好果然不一样,说话特别有水平。”
“谁脑子就不好了?他也就是嘴巴会说,脑子还真的不见得多聪明。”
“你是想要找架打?”
“来就来,谁怕谁?正好躺得骨头都懒了。”
“怎么不把骨头都躺断?我看你干脆继续像条懒虫一样生活好了,别总是挑衅人打架,明明打不赢。”
“你怎么知道我就打不赢你?”
“你和我打架什么时候赢过?”
“你这小子,看来不把你打趴下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弱。走走走。”
他们居然不请示爱德加斯汀,一窝蜂地就涌去了训练室打架。
凤殊傻眼,“全都去了,没关系吗?”
爱德加斯汀摇了摇头,语气轻松,“没事,他们玩习惯了,都有分寸。”
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还真的把属下当做朋友一般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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