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殊看得出来,君庭显然被这个问题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我们都是已婚人士,和你不一样。不管我们夫妇之间是怎么相处的,婚姻都已经持续了一些年头了,可以说,该有的默契都已经培养起来了,该爆发的争执也基本都已经爆发了。我们是不是妻管严夫管严,都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
你呢,将来会怎么样?没有人知道。我们不知道,你现在也不可能知道。不过有一点是很清楚的。”
她故意卖关子,然而凤圣哲没有回答。
君庭突然道,“你们要不要也见一见小樊?她说已经到天极星了。”
凤殊和君临对视一眼,他摇了摇头,“没必要特意见那个孩子。小昀想要去见,所以去见。阿圣不想见,自然就没必要叫人来家里。”
凤圣哲下意识反驳,“我没有说不想见。”
君庭笑着道,“那我们就让小昀将人请回来?”
凤圣哲飞快地拒绝,“没必要。”
君临挑眉,“为什么没必要?难道你连这个胆子都没有?你们不是多年的好朋友?”
“只是普通朋友。”
好歹他还认可屠樊是朋友。
凤殊也跟着挑眉,“你是不是觉得你舅舅喜欢屠樊,所以才想要避嫌?”
凤圣哲表情微僵,“我们和她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不存在谁喜欢谁的问题,更不需要避嫌。”
“是男人就应该有这个勇气才对。就算你和你舅舅同时喜欢上一个女人,也不代表你们不可以公平竞争。最后她会选择谁,或者谁都不选择,那也是她的选择。你连竞争的心思都没有,更不敢迈出第一步,心里就不委屈?”
君临带着嘲讽的语气教育儿子,被凤殊甩了一个眼刀。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不正经?需要竞争才能够赢来的爱人,将来也会因为更具备竞争力的人而离开他。你能不能有点脑子?”
“小九说得对。老四,你不能开这样的玩笑。孩子还小,很多时候真的分不清楚你是说真话还是假话。阿圣要是照着你说的去做,将来真的会很辛苦,面对想要在一起生活的人,却不能将人当做是伴侣来对待,反而成为了需要不断讨好与配合的对象,这是非常危险的做法。”
君庭也跟着训斥君临。
“听见没?你太爷爷也说了,你爸这话说的不对。
就算你舅舅当真也喜欢小樊,你和他之间也不需要去做什么竞争。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这种事情,是在双方原本立场就是敌对的前提下才会发生的。
当然,也有很多人可能原本是朋友或者亲人,但还是因为喜欢上了同一个人而反目成仇,但是更多的人,却是不管是否能够得到心仪之人的垂青,都会和同时喜欢上那个人的熟悉之人维持良好关系。”
凤圣哲却恼羞成怒强调道,“没有‘也’。舅舅可能喜欢她,我没有。我很清楚自己和舅舅是不一样的个性,喜欢的类型也不一样。”
君临飞快问他,“你喜欢的是什么类型?”
凤圣哲不假思索道,“总之不是她那种粗鲁野蛮不讲道理的类型。”
“爷爷,屠樊很粗鲁野蛮不讲道理?”
按照凤昀的描述来看,那个小女生应该是非常阳光开朗还勇敢坚韧的类型。
“可能是近墨者黑?刚开始和他们玩的时候,她还是温柔有礼貌的孩子。后来吵架和打架打得多了,心情不好时也会冒出一两句不那么好听的话来。但总的来说,还是很有礼貌的孩子,没有小昀内敛,却比阿圣乖巧。”
君庭觉得自己描述的很客观,凤圣哲却撇了撇嘴。
“咦,老婆大人,你有没有发现这小子撇嘴的神情和你很像?样子像我,神情却更加像你,果然是我们的儿子,天作之合……”
凤殊朝他胸膛点了点,他果然变成了哑巴。
“爷爷,孩子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虽然具体情况还不知道,但不出意外的话,内域情况也很严重,不会比外域轻松到哪里去。
我和君四实力都不够自保,去到那边的话,在未来几十年估计都要仰仗凤家的保护。现在我这身份又不能够卸掉,这意味着我身边的人重要性也直线上升。君四和孩子都会被针对,甚至于那边的人也有可能来这边探访君家的情况。
爷爷要叮嘱大家加强戒备才行,不管是在家还是离家在外,所有都务必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好,这事我会向他们强调的,你不用担心。即使是你们二哥,他也不是那种不分轻重的人。知道你处于这种不得已的状态,我们全家都会尽可能的克制,配合你完成任期。”
“凤家不也是一个世家而已?就算比我们家强一些,能够强多少?
不是说两边相隔非常遥远,更加难以畅通无阻的来往?我们去不了你们那边,你们那边也很难到达这里。如果不是死敌,谁会闲着没事干特意从那边跑到这边来找君家的麻烦?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付出巨大,收获未知,根本就是得不偿失。”
君临瞪了凤圣哲一眼,然而他开不了口,自然不清楚他想要说的是什么。
君庭却说出了君临想要说的话,“之前小九就说了,原本凤家已经定下了继承人人选,但因为某种特别的原因,她回到凤家之后,继承人却自动易主,变成了她。这种决定性因素是连凤家掌舵者都没有办法改变的,这也意味着她也没有办法将这个责任推回给原来的继承人人选。
凤家是内域第一世家,他们对继承人的选择肯定是慎之又慎的。但这个神奇的原因却最终让凤家不得不让小九这个后来者来承担相应的责任,他们需要重新花费心血却培养新人。”
“太爷爷,这个理由我已经听他们说过了。但这并不能解释内域的其他人就一定会费尽心思来这边找我们家的麻烦。”
“对,是不一定。问题就出在这里,任何事情都是有一定的概率的。即便概率很低,只要付出代价就能够得到相应结果的话,那么就会有人愿意去付出那种代价。凤家防守森严,他们想要攻破凤家的破绽,多半极难。然而我们这边就不一样了。
鉴于两边发展的不平衡,是极有可能将我们君家当成凤家的弱点来打击的。双方力量悬殊的情况下,我们很难长期坚守。
你的爸爸妈妈本来就是谨慎的人,越在乎我们他们自然越紧张。如果不是因为你和小昀已经成年了,他们肯定也会想要将你们俩都藏起来,不让你们在外露面活动。你现在应该庆幸他们打算对你们手下留情。”
“我是成年人。就算他们想要这么做,也不能这么做。”
“你以为你是成年人了,就可以负责自己的一切了?”
“难道不是?如果成年了都不能承担自己的一切言行所带来的的结果,太爷爷,那什么才叫做成年?”
凤圣哲可不认为父母可以因为出发点是为了他好就强迫他接受他们的所有指导或者要求。
“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
凤殊笑着道,“这是我师傅教我的。没有任何人可以过绝对的自由自在的生活,哪怕身居高位,哪怕富可敌国,哪怕实力超群,哪怕聪明绝顶,这个世间的人,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真正的完全的自由。
回到你刚才的观点上来,作为父母,我们就算爱子心切,当然也不能剥夺你的独立自主。你想要说什么,你想要做什么,不管你能不能承担所有后果,可以说,最后归根到底还是你自己承担了一切因果。
只是,哪怕你不乐意,哪怕你完全反对,哪怕我们作为父母提出的建议或者约束就是你所厌恶的,蔑视的,但有些时候,你不能不承认,所有这些,也有它们存在的价值。
你是第一次为人子女,而我们,却也是第一次为人父母。你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够成为我们心中的好孩子,我们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够成为你心中的好父母。不管我们心里多么想要成全对方,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我们从生到死都不会成为完美的人,自然也不可能让别人得到圆满。
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做一切你想要做的事,只要那些事不是违法犯罪的事情,不是违背伦理道德的事情,不是让你身心受损的事情,我们作为父母都不会去阻止你。
也许会因为担心而苦口婆心地劝你,会因为无法忍受那种你会受伤甚至死掉的想象,而多管闲事,但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你的人生,的确应该由你自己做主。你会成长为什么样的人,最终的确取决于你自身的想法。你会走什么样的路,归根到底是要你自己去闯的。
我和你爸爸是同路人,你却未必。
你也许会沿着我们的脚印重新走我们的老路,但即使你万分愿意这么做,也只不过是一小部分会重叠而已。时间在流逝,万事万物都在变化。即便是相同的一条路,我们走的时候是这样,等到你走的时候,肯定是另外一番风景。
我们一家,从前在一起的时间本来就很短,将来也不会有很多的空闲时间可以聚在一起。就像你爸爸之前说的那样,在你两个弟弟还小的这个空档,在我们夫妻实力仍旧需要努力才有可能得到长足进步的这个阶段,我们一家是最有可能一起生活的。
一起吃饭,一起学习,一起玩耍,一起训练,可以一起什么都尝试去做,也可以一起什么都不做,只是安静地呆在一个屋檐下。”
想起和师傅师兄一起生活的那些年,凤殊的眉眼柔和了不少。
“你以前也是这样说舅舅的吗?只要有异议,你就会长篇大论滔滔不绝?”
凤圣哲觉得自己被训斥了,明知道她说的有道理,可是心里就是不爽。
凤殊不答反问,“你舅舅是这么和你说的?”
他摇了摇头,“他说你比他还要不爱说话。”
然而现在看起来完全和不爱说话沾不上边,变化也太极端了。
“你爸爸和我都算是内敛的那种类型,面对外人时通常更喜欢保持沉默。只有在亲近与信任的人面前,才会想也不想地就开始胡说八道。”
君临虽然不能说话,但听见她这么强调,微笑着伸出手来碰了碰她的脸。
“不许再乱说话我就帮你解开。”
见他点头,凤殊便飞快地往他胸膛点了点。
“你刚才不也说自己是在胡说八道?我怎么胡说八道就要被禁言?我们是伴侣吧?应该一视同仁吧?你……好,我闭嘴。老婆大人说什么都是对的。”
他笑眯眯地离她远了一些,像是害怕她二话不说又让他禁言。
“儿子,你妈妈可不是一般人,现在是为了让你重新熟悉她,所以才会这么温柔地对待你。等你哪天学会轻松地面对她大哭大笑了,你就能够看到她原形毕露之后的真正个性了。
当真是可以和亲近信任的人说上一天一夜都不疲倦。我到现在还没有那个荣幸,但是已经有人有那样的荣幸了。不知道将来你妈妈会不会让我们父子几个也拥有那样的荣幸。”
君临显然是话中有话,凤殊撇了撇嘴。
“看,看,是不是和你刚才的表情一模一样?啊,对,你肯定是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表情和她刚才的表情有多么相像。这个遗传可厉害了,样貌像我,脾气像我,但是表情却像她,你果然是我们的爱的|结|晶。”
凤圣哲像是无法忍受他的强调,吐槽道,“老爸你有完没完?!”
“当然没完。你是我儿子,哪天我和你说我们之间完了,不是你死了就是我死了。”
“君四,再说废话我就让你禁言一年。”
凤殊也受不了他这么唠唠叨叨的。
“我这是想要快速拉近你们母子之间的距离。你看,他也不是那么小气,虽然我也缺席了很多年,但他还是叫我老爸了,但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叫过你一声妈,可见他在面对你时有多么的别扭。你呢,又是多么的束手无策。爷爷不好开口,我却是可以插科打诨的,毕竟……”
“妈。”
为了不让君临滔滔不绝地唠叨下去,凤圣哲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喊了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