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殊总算是比较适应这个称呼了,笑了笑,“不要一放假就往外跑,偶尔也要花点时间陪陪你太爷爷,他年纪大了,总是喜欢身边有年轻人在的,就算你不会说笑话彩衣娱亲,只要陪着,他肯定也能高兴一整天。
还有跟你小舅舅不要打架,两个人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学习好不好我不管,但身体要是没长好,我真的会伤心的。想当年为了给你们两个补身体,没钱买不起肉,我可是跑到野外去打猎。你不知道,还在我肚子里的时候,你就能吃得不得了,也不知道像谁,胃口大得很,还嘴挑,异兽肉等级不够高,吃下去也会反胃,弄得我上吐下泻的,好不狼狈。”
“真的吗?我当年这么不乖?看来舅舅是骗我,他一直说我是他见过的最乖的小孩。”
凤圣哲的双耳红通通的,看着她歉意满满。
君临见凤殊笑起来,不由得也跟着放松下来,调侃道,“肯定是因为你像我,需求能量太大了,你妈当年身体素质不够好,才会需要在怀孕的时候补充能量。”
凤圣哲却专门跟他作对,“三叔带我比你带我多得多,别人都以为我是三叔的儿子。很多习惯动作我都是潜移默化从三叔身上学到的。”
君临也不恼,“你以为这么说就能让我生气?当年我们兄弟俩骗遍天下无敌手的时候,谁都没有办法把我们兄弟俩立刻区分开来。你像我也像他,像他也是像我。”
“反正我更像三叔。”
凤殊见他死活要跟君临顶嘴,微微一笑。
“我总听太爷爷说,小孩子总会有叛逆的时候,但是很可惜,见到我的时候,我的叛逆期似乎早就过去了。现在看着你,倒有那么一点点感觉。”
“他是皮痒了欠揍。”
“要打架吗?我是打不赢你,但我可以叫上全家人干掉你。太爷爷说了,你回来要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想找谁群殴你,他就把谁给我。”
凤圣哲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不是一般的得意洋洋。
君临嘲讽道,“自己实力不够就找人玩群殴?你还真上进。”
“有帮手不用是笨蛋。我可不像你,从小就叛逆,想要揍爷爷,却被爷爷揍了二三十年,最后才好不容易打了一个平手。”
凤圣哲并没有注意到君临下意识地皱眉,兴致很好地炫耀他跟君庭之间的关系牢不可破,“就算你打得过爷爷,你肯定也打不赢太爷爷,就算打得过太爷爷,你也不敢真的下狠手。有太爷爷在,我才不怕你。”
凤殊笑了出声。
“听萧九衡说,他小时候在家里,总是被祖父母、父母,后来还有姐姐姐夫混合双打。要是你真的犯浑做错事,我也会手痒的,圣哲。古人都说‘慈母多败儿’,你现在这么大了,又总是外出历练,抗打击能力肯定要比同龄人强|上不少,应该不会介意妈妈也偶尔揍揍你过过瘾吧?”
“萧九衡?你还认识他?”
非但君临不喜,凤圣哲也下意识皱眉。
“提萧九叔干什么?他是萧家人,我们是君家人,对孩子的教育干嘛要生搬硬抄他萧家的?难怪他总是这么啰嗦,肯定是小时候被压迫得太多了,现在才会报复到我们小辈身上。”
君临转向儿子,“你跟他很熟?”
凤圣哲虽然皱着眉头,但语气并不像讨厌,“算是吧,前些年他只要在天极星就会到家里去看我,说他姐弟三个都是妈妈的好朋友。”
“这倒是真的。而且之所以认识他,还是因为那会儿跟你舅舅闹了些不愉快,加上被萧九哥发现我年纪轻轻地怀孕了,他大概怕我后面会因为生活不好误入歧途,所以一直努力地要跟我做朋友。”
想起当年自己的那个别扭劲儿,凤殊笑了笑,“他姐弟三个都耐心很好,心态也特别好,算是妈妈最先结识的朋友。”
凤圣哲有些嫉妒,“妈妈很喜欢他们吗?笑得合不拢嘴了,见到我都没那么高兴。”
君临也嫉妒,“貌似你对萧崇舒也印象很好,之前刚见面就眼巴巴地催我赶紧联系爷爷,要将他还活着的消息传回萧家去,你嫁的人是我,姓君不姓萧。”
“妈妈姓凤,我也姓凤。”
凤圣哲立刻就化身为护母孝子,“难怪太爷爷说你不靠谱。说要不是你脾气不好,当初妈妈还真不会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现在想回来也回不来。”
“你妈脾气好?开玩笑。虽然我失忆了,但智商还在,她要真的脾气好,就不会……”
“不会什么?”
母子俩异口同声。
原本不想往下说的君临哼了哼,“不会让老子这么害怕。”
凤殊惊疑不定。
她很确定自己并没有幻听,问题是,君临怕她?他才是在开玩笑吧?!
君临挑眉,“怎么,又不信?你到底信我几分?要是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你嫁我做什么?”
凤殊也挑眉,“这跟信任有什么关系?打我打不过你,骂我也骂不过你,你怕我什么?从头到尾我就对你没什么威胁能力。要是因为孩子,以前你也不见得怕过我。”
“以前不怕?”
君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来你以前真的不讨喜,所以我才会对你脾气不好。”
凤殊无语,这都什么跟什么?
君临耸了耸肩,“你脾气再好也没用,对我不好。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反正关于你的事情我基本靠本能就清楚是什么。说实话,现在我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昏了头,还是老花眼了,要不然怎么会喜欢上你这样的女人。”
凤殊两眼微眯,“我这样的女人怎么了?又没有求着你喜欢。”
君临似笑非笑,“所以才麻烦。油盐不进,看着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有回报。古语怎么形容这样的情况?竹篮打水一场空,哦,还有,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凤殊咬牙,“你要是竹篮,我肯定是火不是水,你要是肉包子,我也肯定是吃素的和尚,扫都不扫你一眼!”
君临看着她笑,原本还有些气恼的凤殊蓦地便有些头皮发麻。
凤圣哲来来回回地打量父母的神情,终于出声提醒两位他还在,“老爸你耳朵这么红,是属兔子的?太爷爷说你以前被妈妈揍过屁股,真的吗?”
君临立刻想起君庭给他看的视频,第一次看的时候颇为狼狈,但现在嘛,看着她不由自主地红了脸,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哦,当然是真的。她揍过我我也揍过她,这叫夫妻乐趣,等你结婚就知道了。那方面启蒙了没有?年纪轻轻的别总想着那档子事,力气……”
凤殊终于没能忍住,一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让她惊愕的是,君临居然完全没有防备,整个人倒飞出去,直到撞上了墙壁,才闷哼出声。
凤圣哲目瞪口呆。
他倒是听君庭说过,他的父母相处方式有些与众不同,偶尔和谐得有说有笑,偶尔礼貌得相敬如宾,偶尔冷战又视若无睹,偶尔气昏头了一言不合就开打,彼此杀来杀去的,恨不得真地干掉对方。但是不管怎么说,两个人大体上相处还是理智到相当克制的,所以从来没有真的重伤过对方,尤其是在他面前,别说动手或者吵得鸡飞狗跳了,连普通口角也是少之又少的。
问题是,从他能够记事起,直到现在他才第一次真正地见识到父母之间的相处,这模式似乎真的太过……不正常?
最起码,跟他能够近距离观察到的夫妻模式非常不同。
“你这是谋杀亲夫。”
因为君庭讲述得足够详细,所以君临也知道凤殊有些独门功夫,但他失去记忆之后还是第一次正面硬抗她的攻击,没想到轻飘飘的一掌,居然就直接让他的右肩膀骨折了。
“你怎么不躲开?以前不躲都会用精神力化解攻击的。”
凤殊顿了顿,这才想起他还没有恢复记忆,不记得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也很正常,只好认命地上前点了他身体的几大『穴』道,免得弄出个大出血。
“圣哲,你跟着三哥该训练训练,该吃吃,该睡睡,你爸爸现在跟他的朋友们在一起,很安全,没什么意外的话他很快就可以去看你,就算暂时没空,联系也不会中断。
妈妈也很安全,我暂时跟萧九衡的大哥,萧崇舒,还有他的朋友们在一起,都是非常可靠的人,所以不用担心。那个空间有些奇怪,我们暂时还找不到出路。但妈妈保证,这一次出来,有条件的话一定会第一时间回去找你,或者联系你。之前失忆了忘记你跟凤昀,我很抱歉。不能陪着你们长大,我也很抱歉。”
“妈妈你要去哪?不要挂断,不要挂,我不说话,真的,老爸治疗的时候我可以很安静的,保证一句话都不说,不会打扰你们。”
凤圣哲下意识眼睛红了。
“一个大男人,别动不动就哭。老子又没死……”
君临眉心微皱,有模糊的画面飞掠而过。
“我去找天璇。”
凤殊记得王天璇是远方团的医生。
“不,我自己过去。你跟他聊。”
君临到底还是心疼儿子,“三哥不是给过你一个新的个人终端吗?用那个。”
“那是军用的,会不会暴『露』了你这里?”
“早暴『露』了。这些家伙疯了一样找我们,一个两个地自投罗网,爷爷怕他们被拿去杀鸡儆猴,这些年一直忽悠他们家里已经找到我了,只不过我受了非常重的伤,吊着一口气还没死而已。全部人都上当了,被指挥着满宇宙地去找稀有『药』材。”
“可军用终端会不会让其他元帅甚至元首都查得到?”
凤殊到底还是不放心,也许是因为她原本就是出自向往战场的武将之家,对于权力中心总会有一种天然的戒备。
“不会,只要爷爷一日建在,他们就不敢动手。就算暴『露』了,他们也会以为这里是君家的私人地盘,不会联想到别的。我先去找阿璇。”
“可是老爸……”
君临直接挂断了。
凤殊扶额,跟着他往外走,“你急什么?我封了你的『穴』道,暂时不会有大出血的问题。赶紧打回去,他该哭了。”
“他以前就这么爱哭?以后得想办法磨一磨。”
见她跟着出来,明显担心自己的身体出问题,君临心情不错。
想起以前他帮凤圣哲洗澡的场景,凤殊眼角抽抽,“据爷爷说他从小就像你,脾气是兄弟四个当中最难搞的。”
君临斜睨她一眼,嘴角含笑。
“你笑什么?”
“笑你厉害啊。”
凤殊不明所以,“我厉害?”
“你不厉害你怎么能够搞掂我这个君家最难搞的?”
他笑了出声,随即皱眉不已,显然是牵扯到了受伤的部位。
凤殊怀疑这人其实已经恢复了部分记忆,要不然说话怎么跟以前一样,总有本事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惹她生气?
“你知不知道,你以前说话就很膈应人?”
“膈应?气人的意思?”
“差不多。”
君临不敢再笑,但神情却像是在憋笑。
“你到底在笑什么?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
“这一次是笑我自己。”
好吧,她依旧不知道他的笑点落在了哪里。
他依旧很好脾气地回答了她的疑问,“我想我一定很早之前就喜欢你了,凤殊。”
他停了下来,含笑看着她,像是怕她听不清楚似的,一字一句道,“凤殊,看在我这么多年前就开始喜欢你,这么多年后失忆了也认出了你的份上,给我一个追求的机会怎么样?”
凤殊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说一点都不感动当然是假的,但要说心动也完全没有。
怎么说呢,她跟这人相处的时间不长,真心的互动却着实不少,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敌意满满杀气四溢,可现在想来,也多亏了他的出现,她当年那些无处可去的愤怒、悲伤、恨意,才有了一个合理的出口。
当然,反过来也是一样的。他年少时候经历的种种无法诉说的苦闷,不解,憎恶,也都倾泻到了她的身上。彼此的歇斯底里,彼此的不得不在暴怒关头紧急刹车的克制,最后造就了他们的荆棘满布却不乏信任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