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殊苦笑。
“太爷爷,您还是跟以前一样对待我吧。我不是长辈,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凤珺却是激动外加纠结,“如果以凤初一老祖宗为坐标,您在之前还是之后?”
第一次见到他这么小心翼翼地文化,凤殊哭笑不得。
“太爷爷,什么都别问。以前怎么着,以后还是怎么着。另外,少主一职还是另觅人选比较妥当。不管是从哪一个层面来说,我都不适合。您别忘了,我不是小九。不管是从真实身份来说,还是从血缘关系来说,我都不适合做凤家未来的掌舵者。”
凤珺却并没有被她说服,反而是沉思半晌后,才接上话茬。
“血缘无关乎是父系还是母系,只要其中一方有凤家的血统,而且又姓凤,就会被视为有资格竞争族长之位的人。至于人选最终定下来,有多种因素,获得我们长老会的认可是其中之一。我们凤家自从立家以来,就从来没有过废除继承人的先例。一旦确立了继承人,百分之百会变成当家人。
任期的话视情况而定,这一点倒是相当灵活。只要本人提出让位,下一任继承人又已经确定,并且可担大任的情况下,长老会成员基本都会投赞成票。不管是立继承人,还是卸任,长老会都有一票否决权。在经过了长老会这一环节后,大多数时候还需要家族魂石的最终意见。”
凤殊愣了,魂石是什么东西?
像是知道她心里的发问,凤珺笑道,“也叫澄明石,是我们家族的镇族之器。基本上,每一任继承人都是由魂石最终确认的。通过我们长老会的人选会被送到魂石面前,除非是完全排除,否则由它最终选定的人都会成为族长,善始善终。”
凤殊觉得有些微妙,这种说法有点像是传说,或者说毫无根据的瞎说。
“就没有失灵的时候?或者说就没有尝试过不是由魂石选定的继承人?”
凤珺笑容增大,“但凡是魂石认可的人,就没有失灵的时候,但的确有过魂石谁都不选择的情况。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就会以长老会的决定为最终衡量标准。当然,如果继承人最终死亡,就会直接顺序后延,下一任无论是否能当大任,都会立即出任族长之位。我就是这种情况。
你的话,不用担心,鉴于我还能活一些年头,你还能快活几年。别紧张,心理负担就更没有必要。”
凤殊摇头,极为认真道,“太爷爷,我是真的不喜欢做这些事情。如果我本身有那方面的才干跟兴趣,我会愿意做的,但我真心厌烦这种身处高位需要为大局着想三思而后行的状况,我不是那种运筹帷幄的人。如果只是我个人的事情,我无所谓前行的方向,只要随意选定一个方向往前走,遇到事情见招拆招也就罢了。
但是整个家族就不一样,总不能也随『性』散漫地任由天注定。”
“那就这样做,按照你自己的设定来。不管是有计划还是随心而为,都是你这个继承人的风格。既然选了你,把决定的权利交给你,该怎么走,我们都会无条件追随。”
凤殊再次觉得压力山大,“太爷爷,您这么说,一点都没有安慰到我。无条件追随是一种不负责任的态度,也许从某个程度或者某个角度来看,的确是一种信任,可并不代表我就喜欢,我就愿意接受。”
凤珺摊开手,“事已至此,你不接受也只能接受。这一次,长老会还没有全部通过之前,魂石就已经同意了你作为继承人了。这是自凤初一老祖宗以来,第二次有人能够让魂石提前确认。”
凤殊怔了怔,“第一个人是谁?”
“凤飏,我的祖父。他是刚一出生,就已经被确定为凤家少主了。”
“那我可以直接将这位子让给七姐吗?或者大姐姐也行。”
她这么一说,凤珺就开始笑,“小九,你是不是忘了,她们都小你一辈。原本我以为凤扆能够成为继承人的,就算不是他,也还有三个男丁。结果魂石一个人都没选择,直到最后等到了你。”
凤殊有种无论如何都说服不了他的预感。
“太爷爷,魂石知道我,呃,我是说,是太『奶』『奶』将我的名字呈上去的?您之前说了,需要将长老会同意的人选放到魂石前。”
未曾想凤珺却是摇了摇头,再次微笑,“不,你回到凤家的第一时间,魂石就亮了,只不过我们对你都不了解,所以并没有将你已经被确立为继承人这一个消息公布出去。
只是平时默默地照顾你,观察你,看看你的为人是否真的如同魂石感应的那般靠谱。并不是说我们不相信魂石的判断,而是本能的信任加上事实佐证能够更有说服力。
我们当时专门开过一次会议,只要你表现出『色』,无论是谁投出那第一张赞成票,我们就会立即默认可以公开你的继承人身份。婉秋投了第一票,她还没有来得及了解到你的真实身份,所以现在出了一点小状况。除了我跟戮长老,家里知道你已经被确立为少族长的人,都以为你就是小九。
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身份尚需要澄清,按照惯例,你已经被正式确立为凤家少族长的消息已经传遍内域了。宴请之类的事情不会有,凤家人向来不爱这个,但正式的消息传递还是有的,面子上的东西,有时候不能完全免俗。”
言下之意,如果不是因为她跟凤小九对调了身份,她现在就是内域的头条新闻。
凤殊头疼,垂死挣扎,“太爷爷,就不能行行好高抬贵手吗?”
凤珺哈哈大笑,“这事最终拍板的是魂石,问我我也做不了主啊,凤殊。你这孩子,真像个孩子。明明都已经是当妈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天真。”
他一边说一边笑,乐不可支的样子。
凤殊郁闷,“为什么凤家的当家人要有一块什么破石头来下最终决定?这太不合理了。您确定以后真的要由我来出任凤家族长?我做的第一件事,一定要毁了魂石。自己家族的事情,当然要由自家人完全做主。”
凤珺笑容微敛,『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来。
“果然,魂石会挑中你不是没有理由的。除了老祖宗,也就祖父跟你说过这样的话。我们所有人都奉若神明噤若寒蝉的魂石,在你们眼里,却是不值一提甚至可以喊打喊杀的存在。它会为你们破例也是正常的。连我这种胆大包天的人也没有那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可见你果然是天命之子。”
凤殊眼角抽抽,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一块石头奉若神明噤若寒蝉。
“你别不信。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的确是有些玄妙在里头,就跟小世界一样,是包含了界面规则、大道至简之类的东西。你可能说不明白,但你领悟到了,自然缘分也会水到渠成。这东西可遇不可求,跟悟『性』、运气之类的差不多,佛曰不可说。”
梦梦装模作样地解释了一番,凤殊只觉得它说了跟没说一个样。
“又不是舍利,一块石头哪来这么多的玄妙?还让太爷爷这样的人都奉若神明噤若寒蝉,你不觉得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肯定是什么古怪的东西,不管好不好,这么吓自家人就不对。”
“所以你这是以护犊子的心情护上瘾了?这个世界如此之大,比你从前的小小江湖可是宽广多了,浩淼多了,石头也变玄妙了有什么奇怪?
你以前见过我跟鸿蒙这样的兽族吗?你以前见过像凤小绿那样的树木吗?你以前见过像你自己现在一样——可以装一堆的动植物在里头,甚至还有个小世界的人吗?没有吧?没有就对了。你看按照以前的标准来看,现在的你也不正常,也完全不在从前的那个你的理解范畴里,但这并不妨碍事实的发生。
你觉得凤珺这小子很厉害,但殊不知比他厉害的人更多。你要是通过我们的存在,以后都不敢轻易小瞧了一只兽,小瞧了一棵树,那也应该学会不要轻易去小看一颗石头。生命跟非生命的界限是微乎其微的,凤殊。”
她有种自己被狠狠教训了的感觉,梦梦的语气有那么一丝不屑的情绪流『露』了出来。
“梦梦,厉害了啊,是实力大涨了还是开窍了?以前你噼里啪啦地说话,总有种蛮横不讲理的气势,现在却是以理服人,进步很明显。要不要吃糖?”
凤殊将凤珺刚递过给她的棒棒糖剥开,『露』出了香甜的糖果,红艳艳的,非常喜庆。
“不要,我要减肥。”
说完它就不吭声了,不知道是被她的称赞弄得害羞了,还是因为她笑着要奖励它糖果,把它当孩子一样看待,以至于它生气了。
“是梦大人?”
凤珺显然意识到了她的暂时停顿为的是集中意念跟识海里的梦梦交流。
“对,是它。它刚教训了我一顿。”凤殊微笑,“太爷爷,您还是也喊它梦梦吧,喊梦大人什么的,容易让人发笑。换算成人类的年龄,梦梦并不如您年长。”
她说的是事实,因此梦梦没有反驳。
凤珺恭敬不如从命,两人又拉拉杂杂地说了一些继位问题,最后凤殊才由凤珺亲自开着星舰去了学堂星。
从今天开始,要完全彻查学堂星的情况。
关九眼带疑『惑』,木呆呆地躺着,觉得自己大概是中邪了。
人的一生可以很长,人的一生也可以很短,她接收的信息太多,而且还是全然陌生的世界,她其实不是太明白,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些画面到底意味着什么。
痛到极点便剩下了麻木,她只是觉得自己很累,自然而然的,她也不明白,洪怡静最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在对方像光晕那般慢慢消散无踪后,关九支撑不住,意识陷入了黑暗。
她是被人用冷水泼醒的。浑身又冷又热,难受得她下意识地蜷缩起来,就像以往害怕了,双手抱着曲起来的腿,以为这样就安全了。
“死丫头,还不起来做饭,想饿死我们吗?”
随着耳边一声尖利的骂声,关九只觉得右耳剧痛,身体本能地顺着拉扯的力道往外去,直到那拧着她右耳的手收回去,她径直栽倒在地,眼冒金星。
“我打死你这个好吃懒做的阿娘货,这都几点了还睡觉,睡觉,我让你睡觉!”
啪啪啪的声音接连响起,关九抱头,将身体弯成了虾米状,不敢翻滚躲避,任由那鞋底重重地拍打到身上。
很痛,痛得她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来,湿衣服裹着的身体热得像是要爆炸了。
关九心想她此时一定是被地狱使者扔到油锅里煎炸着。她活着的时候从来就没有做过坏事,也没有欺负过什么人,没有想到因为飞来横祸,如今死了也要遭罪。
这般想着,小小的呜咽声便演变成放声大哭,越发悲凉了。
“你还有脸哭?我打死你,我打死你!让你别去报名,你非得撺掇了外人来说事,嫌家里钱多是不是?啊?吃饭都没钱,你个死丫头还想着去读书,怎么不去死?白吃饭的家伙,早知道养你这么费钱,生下来的时候就应该直接扔到白沙河里去!”
关九不知道打自己的人是谁,她短短的一生都是平淡无奇乃至于庸碌无为的,此时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能够听到别人说话了,哪怕奇腔怪调,并不是她所熟悉的方式,但她还是听到了,也听懂了。
这人在骂她,不该活着。
关九不其然地想起了父母,她的出生,兴许也是不被期许的,要不然,又怎么会被遗弃在河边的草丛里?
“还不起来,还不起来,我让你装病,贱皮子,就没见过你这么好吃懒做的货。”
『妇』人大概是真的气狠了,下手不留情,关九开始觉得骨头都痛了起来。
“你干什么?”
有男人进来,将『妇』人一把扯开,见关九浑身湿漉漉地蜷缩在地上,赶紧将她抱起送回床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