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殊没敢真的满星球到处跑，为了预防意外，她飞到了这棵弹弹树的边缘，绕着走了一圈，不管是视频通讯还是音频通讯，都无法发出请求，留言也完全发不出去，晃悠了七八个小时，最后匆匆返回。
里奥贲格明依旧沉浸在那种玄妙的状态中，那五只云枕兽也依旧停留在他身边，她不好打扰，喝了两管营养剂后，便在五十米开外的地方挑了一根粗壮的树枝开始打坐。
第二天一早，晨练过后见他还是没动静，凤殊再次飞离了弹弹树的范围，这一次在边缘处又往前移动了上千米，可惜的是，不管是哪个角度，都收不到信号，不管是联邦跟帝国的，还是内域凤家的，即时联系通通都失败了，留言也无一例外都停留在发件箱中。
“好人，别试了，我说了没用的。别说只是离它一千米，离它一万米都没用。这个星球就是它的地盘。”
鸿蒙突然就出现在她的肩膀上，另外一边肩膀依旧让那只绿色的云枕兽给占领着。
“这只幼崽好像也在突破。奇怪，为什么你吹的旋律对我没多大作用？那个伴生人跟云枕兽通通都顿悟了，还那么久都不醒。”
“也许是心有所感，才会厚积薄发。”
凤殊见时间还早，一鼓作气飞了几个小时，最后停留在一条河边。
“我要下去洗个澡，你要不要一起？”
话音刚落，鸿蒙就已经自动跳下去了。
凤殊哑然失笑，三两下就除掉了外衣，连同鞋子一起丢进了空间钮，又将那只云枕兽移到了头顶，自己穿着贴身衣物就入了水。
“好凉快，好人我们要不要来比赛游泳？”
“行啊，输了别哭。”
“我才不会哭！”
凤殊喊了一声开始，一人一兽便像是离弦之箭一般弹射出去。
两人都不服输，比赛时间由半小时很快上升到了一小时，然后两小时，四小时，六小时，以至于凤殊终于意识到时间过去了很久之后，先行停了下来。
一人一兽浮出水面。
“我赢了我赢了！”
“对，你赢了。”
“嘿嘿，有志者事竟成，梦梦说的不错。”
凤殊好笑不已，从空间钮里拿出毛巾擦干净身体，重新穿戴整齐。
“这只呆兽，居然还没醒。”
鸿蒙仰头看着对方，心里蓦地就不爽起来，“好人，把它放到别的云枕兽身边吧。看着碍眼，好像一坨绿色的粪便。”
凤殊好笑不已，“你这是嫉妒了？”
她一把捏住云枕兽的脖子，提溜到眼前，“咦？它看起来像是在睡觉。”
“不是不是，它是在突破。”
“是吗？”
她表示怀疑。
“云枕兽之所以叫云枕兽，是因为不管环境好坏，经常能够随意入睡，出生之后要睡很久才会睁开眼睛，幼崽时期也比普通的星兽要睡得多，就算到了成年期，它们也常常一睡就是一个月的，外面闹得天崩地裂了也不管，有时候直接就是因为太爱睡觉，直接被杀死了都不知道。”
凤殊无语。
在睡梦中无痛无痒地死去，冤是不冤？
“我记得太爷爷好像跟我说起过这种小东西，但是我想不起来名字。你确定它叫云枕兽？”
“确定啊，梦梦教的。”
除了一些天赋技能是遗传的，绝大多数的生活常识都是梦梦教它的。
凤殊知道这一点，也便不再问。
“好人，下雨了。”
鸿蒙一闪身就进了她识海，凤殊还没反应过来，噼里啪啦的大雨就从天而降，冲刷得她的身体都隐隐发疼。
她却笑了起来，抱着云枕兽便全速前进，花了数个小时才回到了弹弹树的范围。雨依旧很大，但是因为树叶繁密，冲势几乎被卸掉了三分之二。
“小姐！您去哪了？我醒来见不到您，以为您出事了！”
里奥贲格明踩在飞行板上，冲到她面前才一个急刹车停下来，五只云枕兽分别占据了他的肩膀跟头顶，看着就好像五只睡着了的乌鸦。
凤殊哈哈大笑，把那只同样没醒过来的绿色云枕兽捧起来，“带它去溜达了。那边有一条河，可以洗澡。”
里奥贲格明哭笑不得，“老天爷已经帮忙了，这澡还不知道要洗到什么时候。”
“还好，这么大的雨，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停了。”
凤殊的猜测并没有成为现实，因为一个月后，这雨非但没停，还一点都没有变小的趋势，依旧每天都噼里啪啦地没完没了。
“这天是不是被谁捅了窟窿？下得也太夸张了。”
“殿下游历的时候，曾经到过一个叫做‘雪路’的星球，到处都冰天雪地的，一年到头就没有不下雪的时候，那里的人很少离开到外面旅行，大部分的人一直以为世界就是这样子的，全年只有冬天。”
里奥贲格明倒不担心这雨下到什么时候，虽然确实造成了不便，但比起信息无法传递出去这一件事来说，雨天还是晴天都不值一提。
“嗯，下雪跟下雨相比，的确更麻烦。不过也更漂亮。我以前也遇到过下很大雪的时候，本身毫不起眼的村庄，第二天就变成了让人满心满眼都想要赞叹的美景，前后对比实在是太过巨大了。”
“小姐，您联系到了您的伙伴了吗？”
他想说宠物，又怕她介意，立刻换了词。
“嗯，先生突破的时候，它说它很好，过段时间就会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带我们出去。”
“过段时间是指多久？”
“不确定。有可能下一刻，有可能是几个月，几年，也有可能是几百年。”
说了等于没说，里奥贲格明却知道她不是在说谎，“您的伙伴级别比这几只星兽还要高吗？”
凤殊耸了耸肩，“也许？”
意识海里的鸿蒙立刻提出了抗议，“什么也许？本来就比云枕兽要高！等我成长起来，连梦梦都要臣服于我！”
“你觉不觉得你现在的性子也像梦梦一样爱计较输赢了？以前你很洒脱的，蒙蒙。”
“我长大了啊。梦梦说了，长大了才会血气方刚，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赢。”
“你是不是理解错了？有些人跟兽长大了的确是会‘血气方刚，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赢’，但也有些人跟兽长大了依旧‘心平气和，不计较得失，更不重视输赢，只在乎有趣的好玩的好吃的好看的，对得起良心的’。”
“好人都不给我烤肉吃，我才不要良心。梦梦说了，良心最坏了，你们人类很多都没有良心，却非要教我们兽族讲良心，我们总吃亏。”
“这话你也信？本来能够跟你们兽族沟通的人类就少，双方数量都这么庞大，少数的人怎么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你们兽族也有智者，能够繁衍到现在，成为人类的合作者，共同对抗虫族，就证明你们的发展不比人类差。就算是影响，那也是双方相互影响，不可能一方总是让另外一方吃亏。
梦梦那样说更像是赌气，也许是埋怨凤初一骗了它之类，或者其实是在遗憾主人早亡，而它却还活着，搞不明白结契有什么意义。”
“是这样吗？”
鸿蒙觉得有点道理，可又不全信服。
“当然是这样啊。凤初一是老祖宗，梦梦还在蛋里的时候就跟他结契了，从一出生就开始接受人类的教导，就算身体不是人类的，思想跟感情都跟人类的很相似，说是真的人类也不为过。
而我们人类中的某些人，一旦许下承诺，就会竭尽全力去实现，好比如这种结契的行为，很像人类之间的誓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梦梦可能是笃定了一辈子都会跟着凤初一，要死也死一块。结果到最后，人死了，它却活了下来，肯定也迷茫过很长一段时间，感到伤心，感到背叛，感到愧疚，反正就是百思不得其解了。”
“凤殊你也会死在我前头吗？”
“生死不能由我决定啊。你寿命那么长，我不可能跟你死一块吧？梦梦说过，像你们这种天生天养的独一无二的兽族，是会活很久很久的，只要平安度过幼年期。”
她说完才意识到鸿蒙破天荒地喊了她名字，正想笑它这是不是也是长大带来的变化，里奥贲格明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小姐，我们开着飞行器离开这个星球吧？总这样呆下去也不是办法。虽然不缺空气不缺水，但并没有多少可以吃的食物。这里很奇怪，河里没有鱼，森林里也没有多少小动物，大型动物更是一只都见不到。”
“难得遇到这么一个奇怪的星球，先生不想到处探索探索？”
凤殊闲适地斜靠在弹弹树主干上，因为没有透露鸿蒙的存在，所以她现在也还没有将弹弹树的相关信息告诉他。
“我知道您的意思。问题是，存粮总是会消耗殆尽的。待得越久，越不容易离开。如果殿下也在这里，我们有云舒号可以依靠，随时都可以离开，自然想呆多久就呆多久，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
里奥贲格明拍了拍树干，“小姐，我总觉得是它有问题。探索过的范围里，也就这棵树气势最为雄伟。一般很少有树能够长成它这样，地盘这么大。”
“嗯。改天拍照留念一下。”
“您想要拍照？现在也可以。”
“雨太大了，能看见人？”
“可以，超高清。”
“那还是算了。连毛孔都要被拍出来了，太恐怖。”
凤殊摇手拒绝，开玩笑，她就算不是那种特爱美的人，也还是女子好吧。
“我替先生拍几张？”
里奥贲格明也摇头，“我不能出现在任何镜头里。这样会对殿下不利。”
“可是如果这个星球是在别人的控制之下，这里有隐藏的监控设备呢？您这不是暴露了？”
“不，联邦跟帝国都不可能，至于更高文明的势力，他们想要知道总会知道的。”
“您觉得真的有什么更高文明？”
“嗯。记录的确是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通道崩塌之后，我们这边过不去，他们那边居然也没有派人过来。按理来说，我们这里有着这么广阔的资源，他们不可能不想过来，慢慢蚕食，最后完全占为己有。”
里奥贲格明在她面前毫不讳言，想来是得到了阿里奥斯亲王的允许。
“也许已经灭亡了。”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我们都还在，他们比我们先进，怎么可能会直接灭亡？”
凤殊摇了摇头，“先生，难道您在跟着姐夫到处游历的时候，没有见过某个星球里头，更加强大的势力反而在一夕之间就毁于一旦，反而是让弱小的势力占山为王？”
里奥贲格明点头，“当然见过。但这不一样，一个星球，跟一整个文明，消亡的原因不可能一样。”
“为什么认定了不可能？世间一切都有可能，您看看我就知道了。对于你们来说，不可能存在的人，最终却活生生地站在了你面前。
以现在的时代为基准，如果同属一个平面空间，那我的时代早已经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除了我，以及少数有可能也逃过一劫的人之外，别的都死了。如果不是同属于一个平面空间，那奇迹就更是奇迹了，我居然从别的空间里跑到你们这里来，这是不可能之事，但还不是照样出现了？”
他并不是这么容易被人说服的人，“那就更加不同了。您只是个体，星球的势力发展相对于星域来说，也很小很小，星域相对于整个空间的文明来说，也只是部分。高等文明不可能一下子就全部都消亡了。但只要存在一小部分的人，就不可能不想办法恢复我们之间的通道，互通有无。”
“有什么不可能的。管中窥豹，历史能够告诉我们很多东西。更高的文明之上也许又有更高的文明呢？对于我们来说是更厉害的文明，但对上比它更厉害的，一样要受欺负，说不准就是因为被人看上了资源，最后被侵占了，因为某些原因，他们没有告诉入侵者，跟我们之间还有通道。或者就是他们主动毁掉的，为的就是不想让入侵者太过得意。”
里奥贲格明微笑，“小姐，这也说不通。就算是入侵，也不可能将整个文明的人都消灭了，最多消灭当权阶层。下面的人该怎么生活还怎么生活，偷梁换柱就可以鸠占鹊巢，压根不用耗费太多实力。杀敌一千自伤八百，这可不是好方法。”
“也许上面有好几个更高文明呢？它们之间在比赛，谁能够占领更多的低等文明，所以一不小心玩大了，直接灭了那个跟我们有通道来往的文明。”
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