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穆青这个人的确很奇怪,喜欢独来独往也就罢了,为什么有病了还要隐瞒着呢?
难道真的如她猜想的那般,苏穆青这身“病”,其实与鬼怪有关,所以他才不敢声张。
“初儿,先救人!”离月冥忽然在旁边说了一句。
白月初随之看向床上的人,还是那副痛苦不堪的模样,红彤彤的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半开的眸子里隐隐现出了血丝。
他已经越来越痛苦了,看起来很快就会达到忍耐地极限。
白月初迅速从怀里拿出一张符纸,这是她来这里之前便已经准备好的,上面染着她的血。就算不能驱赶走鬼怪,但至少还是能减少对方的痛苦。
果不其然,当她将那符纸放在苏穆青的心口时,他的身体明显一僵,随后快速颤抖了几下,紧接着便慢慢归于平静。
脸上那痛苦的表情也逐渐舒展开来,半开的双眼缓缓闭上,他又重新睡了过去。
小厮被那张符纸的威力惊到了,连带着看向白月初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你先退下,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进来。”白月初转头说道。
她的声音非常温柔,但语气里却带着毋庸置疑地魄力。
那小厮甚至不敢多问一句“为什么”,就快速退了出去。
离月冥一把握住白月初的手,眉头微蹙,沉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看着他突然变得紧张起来,白月初忍不住笑了笑,“放心,我有分寸。我瞧着这伯爵府里不太对劲儿,一张符纸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只是以我的能力,并不能完全抵挡消除那个东西,所以我只能先尽力保住伯爷。”
“尽力便好,莫要伤了自己。”离月冥轻轻地按了按她的肩膀。
白月初莞尔一笑,“你先去坐着吧。”
白氏秘术里有很多种法术,白月初虽然都看完了,而且研究了不只两三遍,可是至今能熟练运用的也不过那几个法术。
至于剩下那些,她觉得可能是自己功力太低,悟性也差了那么点儿,所以一直毫无突破。
净心术是她使用最频繁的法术,也是最有用的,不管是什么厉鬼附在身上,只要使用了净心术,总能让那个东西安分一段时日。
如果碰巧那东西不是很厉害的话,一个净心术就能把麻烦彻底解决了。
但显然伯爵府里这个东西不是一般的厉鬼,甚至它是不是鬼白月初都不太敢确定,而她所使用的净心术对那东西的压制,估摸着至多能顶半个月。
等她这边忙活完以后,外面又响起一阵脚步声与交谈时,很快小厮就敲了门。
“王爷,郑太医请来了。”
离月冥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床边看了一眼苏穆青,见他已经平稳地睡过去,便对白月初点了点头。
“进来!”
郑太医乃太医署令,掌管着整个太医署,他的医术虽不敢称天下第一,但是在京城之中却是无人能及的。
饶是如此厉害的杏林高手,在为苏穆青检查过以后,竟然也判断不出他得了什么病。就像之前坊间那些大夫所言,他也只瞧出了疲劳过度,气血不足这些病症。
旁人不晓得,但是白月初和离月冥却是明白的,苏穆青这“病”实是鬼祟作怪,诊不出病症才是正常的。
郑太医反反复复检查了即便,最后非常确定苏穆青并无大碍,便象征性地开出一堆调理身子的进补汤药。
郑太医离开没多久,白月初和离月冥也告辞回去了。
次日午时刚过,苏穆青便亲自来到王府,登门拜谢。
不过白月初没有露面,她坐在离月冥的书房里一边抄写经文,一边等离月冥的消息。
等到她将七遍经文都抄写完毕,那厮才不紧不慢地从前院走回来。
“人走了?”白月初从书案后站起来,走过去倒了杯茶水递给对方。
离月冥顺势拉过她的手,带着人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就着她的手把那杯茶一饮而尽。
白月初的心跟着突突跳了两下,看着两个人亲密又暧昧的动作,脸上有些发热。
“弈秋兄让我替他谢谢你。”离月冥说着,便在她手背上亲了一口。
白月初一时忘记自己还坐在对方腿上,看着对方那近在咫尺的头顶,她下意识就往后面挪去。
她的动作太快,离月冥一时不察,眼瞧着人就要从自己腿上掉下去,他面色一沉,慌忙伸长手臂直接把人圈起来,按进怀里。
失去平衡的刹那间,白月初也吓了一跳,直到整个人撞到男人怀里的时候,才重重松了口气。
两个人的心都因为激动跳的有些激烈,砰砰地贴在一起,震得耳朵里都有回音。
白月初听到他的声音,心里便忍不住一震颤动,暗暗握紧拳头让自己保持冷静。
“那你问过他的病情吗?”她尽量让自己保持着冷静。
离月冥低头看着她,轻轻点头,“问过,他只说是劳累所致。”
白月初忍不住蹙起眉头,经过昨天的事情,就算苏穆青自己不知道,但他醒来以后那小厮肯定也会把当时地情况告诉他,他定然也晓得自己的身体倒是出了什么问题。
可他明知他们已经知道了这些,却还是闭口不谈,是在防备他们?还是在维护那个东西呢?
记得萧潋说过,苏穆青并非普通人,他应该也是精通此道的。
既然如此,那他府里的情况他定然早就察觉的,但却任由那东西在自己府里盘旋。
难道她很早之前在梦里听到的那个声音,就是那个东西,而它与苏穆青到底是合作关系?还是上下级关系呢?
离月冥看着她拧紧的眉头,忍不住抬手轻轻抹开,温声说道:“别多想了,能做的你都已经做了,至于以后如何,便看弈秋兄的造化了。放心,他是个聪明人,经历过这次的事情,定然会有所防备。”
白月初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其实她真正担心的是苏穆青这个人究竟是敌是友,他曾害过他们,也曾帮过他们,那么以后呢?
尤其是想到那个放在博物架上的石头,那个东西到底是个什么存在呢?
苏穆青这个人太过多变,不得不防。
“你还有公务要处理吧?我就不在这里耽误你了。”白月初从男人腿上站起来。
这一日白月初闲来无事,便带着礼物回去尚书府探望晏家二老。
不过晏尚书还是一如既往地严肃沉默,只是在她去拜见的时候,对她说了几句后,然后又低头忙去了。
白月初和晏宁儿留在晏夫人的院子里,陪着母亲聊了半个时辰,便被晏夫人以累了为由给打发走了。
其实她们看得出来,母亲只是怕她们留在这里不自在,便放她们回去说体己话去了。
只不过她们才刚从母亲院子里走出来,便迎面遇上了晏莞儿。
“两位姐姐安好!”晏莞儿先向二人行了礼。
白月初和晏宁儿也纷纷回上一礼。
“适才听闻二姐姐回来了,我一猜二姐姐就在母亲这里,没想到还是过来晚了,二姐姐这是要走了吗?”晏莞儿笑着,可那笑意未达眼底,眉宇间依然萦绕着几分倨傲之气。
因为四皇子的事情,晏宁儿对晏莞儿的成见越来越深,往常不管对方怎么说话,她都是能忍则忍,不愿和她一般见识。
可现在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当下就不悦地瞪向晏莞儿,语气也非常地严肃:“你是来见二姐姐的?还是来赶人的?”
难得听到三姐姐对自己发脾气,晏莞儿一时就惊住了,但很快就回过神,眼里迅速划过一丝冷意。
“我知道两位姐姐一向交好,可是莞儿也是诚心来拜见二姐姐的,三姐姐作何要曲解我的意思呢。”晏莞儿脸上瞬间就露出了委屈之色。
一看她这般惺惺作态的表现,晏宁儿心里就更加烦躁了,突然又想到了四皇子。
自从前几日四皇子在大殿上中毒以后,便再也没有来过尚书府。
要是他和四妹妹能从此不再联系,自然是好的,可她就害怕等四皇子的身体恢复了,他们又悄悄勾搭上了。
再过不久就是成亲的日子了,她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闹出什么事情来。
白月初眼见着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僵持起来,她也明白宁儿为何会突然针对晏莞儿,又害怕宁儿一时忍不住和对方撕破脸皮,忙开口解围:“适才我过来的时候,便瞧见了侯府的马车停在府门外。询问之后才知道是宫二少爷过来了,我以为四妹妹是和宫二少爷待在一起,所以就没有通知四妹妹。”
她刚提到宫二少爷,晏莞儿的表情就变了,眼里快速闪过一丝厌恶与畏惧。
“在莞儿心里,自然是二姐姐最重要。”晏莞儿说着,脸上便缓缓露出些许羞怯,“况且,我们就快成亲了,以后会日日相对。可是二姐姐不同,我自然要把二姐姐放在前面的。”
“四妹妹有心了。”白月初笑了笑,忽然意识到她们三个一直站在院子门口,便说道:“咱们都别光站着了,先回去我的院子吧。”
“去我的院子吧,姐姐那里几日未住人,屋子也是每隔三日才打扫一遍。今日刚好还不到打扫的日子,定然是落了一层灰尘。”晏宁儿说着便挽上了白月初的胳膊,先一步往前走去。
“三姐姐说的是。”晏莞儿跟着附和一声,然后也自然而然地挽住了白月初另一条胳膊。
白月初和晏宁儿经常手挽手,早就已经习惯了,可是她和晏莞儿其实并不熟悉,此刻突然被她挽住胳膊,白月初的身体顿时就僵了一下,不适感很快就从心底蔓延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晏莞儿挽上自己那一刻,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顶了一下她的胳膊。
她下意识看向晏莞儿,可是对方脸上还是保持着刚才的笑容,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回到“疏影横斜”以后,已经将近晌午时分了。
晏宁儿其实是不太欢迎晏莞儿的,可是往常那么孤傲清高的人,此刻竟厚着脸皮一直缠着二姐姐不放。
白月初也感受到了晏莞儿不同以往地热情,一边讪讪应着对方的尬聊,一边暗暗思考着对方究竟有何意图?
然而一直等到用完午膳,等到她准备离开,晏莞儿依然是和她们保持着尬聊状态。
在回王府的路上,白月初还在想晏莞儿今天的情况,直到进入银阙阁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赶紧抬手在自己左边的胳膊上摸了一遍,最后竟然真的在袖子里摸出一只小巧的锦囊。
那东西放在手里,还没有她的掌心大。
白月初暗暗咂舌,想到晏莞儿挽上自己的时候,她只感受到了一丝异样,当时她还以为是错觉,没想到晏莞儿竟然真的给她塞了东西。
这样的手速,连她都没有察觉到。
白月初握着锦囊快速回到卧房,又把姒玉等人支走以后,才打开锦囊,从里面抽出一张折起来的纸。
展开来看,竟是一封求救信。
晏莞儿在信上写道,她感觉到自己越来越不受控制,那个东西占据她身体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长。而且不管她做什么事情,那个东西都能知道,她怀里自己身边有细作,一直把她的行动汇报给那个东西。
所以她也不敢直接向白月初求救,只能趁着自己意识还清醒的时候,悄悄写下这封信求白月初想想办法,将那个东西从她身上驱赶走。
说实话,对于她的求救,白月初也是束手无策。
因为她从晏莞儿身上感受不到任何不妥,如果她已经被鬼怪附身,那为何她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呢?
而且,她给了晏莞儿护身符,还有染着自己血的符纸,就算是这样也无法阻止那个东西继续作乱。
有时候她甚至怀疑那个东西到底存不存在?晏莞儿一向心思诡谲,这次的事情她到底是受害者,还是加害者呢?
想到那次梦里的事情,晏莞儿似乎就是害死柳菡萏的幕后凶手,可是如果是柳菡萏来索命的话,厉鬼的怨气那么强烈,那她为何感受不到一丝气息呢?
还有晏莞儿对待那位柳夫人的态度,不能说和颜悦色,却也没有丝毫排斥。
是因为她不喜欢宫九怀,所以也不在乎这些事情吗?
如果不喜欢,当初为什么又要去勾搭人家呢?
白月初想来想去也猜不透晏莞儿的心思,最后索性就把那封信烧了,拿起那本白氏秘术又研究起来。
她这边还没有研究出什么结果,天就已经黑了,离月冥也忙完公务从隔壁过来了。
用过晚膳以后,时辰尚早,白月初原本想着好好泡个澡的。
可是她这边刚跳进池子里,身体还没有被热水暖透,身后忽然就响起一阵水花声。
她顿时就吓了一跳,她洗澡的时候通常不会让人在里面伺候。
而且自从搬到这个新的银阙阁以后,她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洗澡,屋子里用大理石砌成一方水池,俨然就像是个小型的游泳池。
这里对她来说是有些陌生,在这种环境了突然听到异样的声响,她难免会紧张。
慌忙扭头看过去,顺势捂住自己的心口。
然而她才刚扭过头,眼前便忽然晃过一张放大的俊脸,下一秒她就被人给堵住了嘴。
尽管只是一晃眼,白月初却还是看清楚了来人是谁。
白月初害羞地缩在毯子里,时不时露出双眼看看离月冥在做什么。
就像他曾经答应她的那样,在成亲之前,他不会做到最后一步。
白月初以前没有经历过情事,虽然不知道别的情侣都是如何相处的,但是她在离月冥身上总能感受到满满的疼惜。
那边离月冥很快就穿戴整齐,转身要去帮白月初穿衣服的时候,却发现小姑娘居然缩在毯子里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