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商贾初见停在路边的陈玄时,只看他歪戴着一顶风雪帽,脖上挂着四五条,金银牙玉材质各不相同的链子。
左右手臂上,则各套着七八串佛珠手串之类。
面容则甚是丑陋,身披着一件老羊皮破皮袄,脚上则是中原人常穿的布靴。
这人虽说衣着造型古怪,但还并不值得特意上前去攀谈。
让这位商贾真正在意的,是那人手上一串外形古朴的手链。
这位商贾虽是异族,但祖孙三代却世居于汴梁,常来往于中原和波斯,做些珠宝玉石的生意,也因此练就了一双毒辣的眼光。
此人犹爱财物,每逢见到奇珍异宝,心中便是奇痒难耐,或买或骗,或抢或偷,说什么也要得之而后快。
他自是看出,陈玄那手链虽看上去昏黄一片,极不起眼,但若精心打磨一番,则是极品的金绿石,价格瞬间便会向上翻个百千倍。
这时上前找陈玄搭话,便是要想方设法将那手串讨要过来。
却说陈玄见那商贾特意走到自己身前,还以为是哪里露出了破绽,当下便取出手枪,藏于袖中。
一旦发觉有什么不对,便会直接开枪。
但随后听那商贾只是向自己打听些风土人情,性情爱好之类,似并无异常,便又稍稍放心。
只是见他东拉西扯,浑不知究竟意图如何,陈玄不堪其扰,怕耽误了寻找李莫愁的踪迹,便说道。
“小爷我还有要事去那鞑靼营帐,没工夫听你闲扯。若是因你耽搁了日时,可负得起这责任!”
那商贾眼看已经要把话题转到那手链之上,却见陈玄已是不耐。
眼看这到了嘴边的鸭子,似乎就要飞走,当下心中焦急,便直截了当说道。
“实不相瞒,鄙人见壮士手上这链子,心下喜欢非常,颇觉与其是大有缘分,敢问壮士,可否能割爱相赠?”
“嗯?说了半天,你是想白票?”
陈玄虽未瞧出那手链有何特别之处,但好歹这也是从那鞑靼骑士身上扒下来的,费了很大的功夫不是。
如何从手上拽下来先且不说,但总是要先把人打死,才能下手对吧。
所以眼见这商贾想空手套白狼,陈玄自是不甘。
不放点血,便想从陈某人嘴里夺食,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商贾听言,微微一愣。
虽没听懂陈玄的方言,但看他动作表情,便知道了其意图,随立刻回道。
“当然,鄙人不会让壮士白白割爱的。十金,十金如何?这已经很多了。你看那手链已经陈旧……”
这商贾如往常谈生意一般,便要开始挑起这物件的毛病来。
不过陈玄却冷哼一声,将他的话头打断,信口开河道。
“你若真想要这东西,那就用胡姬来换吧。”
“胡姬?!壮士,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等等,莫非,你说的是胡姬花吧?那还……”
“什么胡姬花,我说的是能歌善舞,多才多艺,特别是还会暖床的那种。”
“三个五个不嫌少,十个八个我也不嫌多,你若拿不出来,那就没什么好谈了。”
陈玄心中已是存了戏弄之意,知道对方定不会答应,随即便是要转身离去。
“哎,等等,壮士,且听我一言。”
陈玄刚刚抬脚,便被那商贾死死拉住了衣袖,见似乎还真有得商量,便又停下脚步。
而尹克西拽住陈玄时,则是运上了八成的内力才堪堪将他阻下,当下便知陈玄有高明的功夫在身,心中便是一惊、
不过脑中念头急转,随后便面色恢复如常,继续说道。
“壮士你可知,那胡姬稀罕无比,可是王公贵族才能享用,即便是姿色最寻常之辈,也要千金往上……”
“那还是没得谈了?”
陈玄一张脸顿时冷了下来,便要将这商贾甩开。
“壮士且听我说完,你若是诚心想要,也不是没有办法……”
“那还不快说!”
“我记得,曾在于阗国那里结识过一位商人,他便是专向那些王公贵族引荐这些可怜女子,若壮士能等上一两月的日时……”
“很好,成交。”
陈玄算了算,发现这时间并未超出回归之日,便觉若能体验下异域风情,也算不虚此行,当下就是敲定下来。
而那商贾,其实心中则是另一番打算。
他觉陈玄应并不会识得真正的胡姬,便想从那于阗国附近的乌孙、龟兹等处,寻个年老貌衰的异族陪酒侍女,将他糊弄过去。
或者大不了,请几个好手,设个黑吃黑的局也无妨。
“那壮士,可否先将那手链……”
“那咱们就一手交人,一手交物。”
“哈哈,也好,一言为定。”
两人达成了口头协定后,那商贾便心觉宽慰,倒是和陈玄攀起交情来。
“鄙人尹克西,还请问壮士名讳?”
陈玄一听他报上的姓名,顿时觉得耳熟。
随后便想起,原着中此人乃是鞑靼人招募的异族高手,为人精明多智,但却生性贪婪。
于是当下便回道。
“在下甄志丙,乃大理人士。”
陈玄毕竟这次出来是要做恶事,怎能用本名。
而甄志丙的名声都烂大街了,自然不会介意再多背一口黑锅。
尹克西不疑有他,听陈玄也非中原人士,当下便多了几分亲近,而对陈玄这身奇怪的打扮的缘由,也恍然大悟。
“志丙兄,你不远千里从那大理而来,可是要去鞑靼招贤馆投奔?我恰与鞑靼王爷相熟,自可以代为引荐一番。”
陈玄心道,正好发愁没有混入鞑靼营帐的手段,这下便是瞌睡时来了枕头,便立即应到。
“如此甚好,那便劳烦克西兄了。”
“哪里,哪里,都是自家兄弟罢了,不过那手链之事……”
“都说了是自家兄弟,中原不是有句俗话,‘亲兄弟,明算账’吗,我与克西兄的交易,还是按刚才约定好的便是。”
“也对,也对。”
随后,两人似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不久,便进了鞑靼营帐的地界。
因尹克西乃是招贤馆之前招募的高手,自是受到鞑靼兵士的尊敬,一路通行,毫无阻拦。
陈玄则是四处打量,暗记地形,猜测李莫愁可能躲藏的地方。
片刻后,尹克西便带着陈玄来到一处王帐前,待传报过后,两人一同进入。
刚才尹克西怕陈玄不懂规矩,生了事端,便已嘱咐他道。
“志丙兄,待会所见之人,可是身份极尊贵的人物,你可切莫冲撞于他。否则不仅自己会惹上杀身之祸,连我也免不了受牵连。”
陈玄点头称是,但心中却不以为然。
反正出了事都有甄志丙担待着,与我陈玄有何干系。
待入得帐中,只见一年约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穿一身普通布服,正坐在椅上看书。
陈玄定睛看去,便见那书封上,却是四个大字——《金瓶全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