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下打完,柳条鞭上已是叶片尽落,枝条蓬蓬,树液横流。
如秋后霜打的茅草般,绵软柔曲,几不成形。
陆无双初始见那郭芙惨叫连连,但后来声音减弱下去,只偶尔发出几声声调高昂的,无意义的断续呓语,就像是濒死前的绝望宣泄般。
只是细听下,才觉得这声音有似曾相识之感。
又见郭芙脸颊绯红,眼中迷蒙,便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啐了一口,并迅速向后面倒退了几步。
而陈玄细数郭芙的众多恶行时,见反派值蹭蹭上涨,不由情绪振奋,手上的力道不免也加重了些。
直到胸中恶气尽出,停下手后,这才发现郭芙状况有些不妙。
怕出了什么差池,陈玄便急忙将她从树上解下来,并让她伏在树旁一块青石上。
至于为何不扶她坐下,那便是因为刚才尽抽向她身后的缘故。
陈玄细看之下,发现她面颊嫣红,秋波迷离,意识不清,如同喝醉了酒,又更似是烧坏了脑子。
陈玄惊疑,刚才动手时,没有一下是朝她脑袋招呼去的,现在怎会成了这般模样。
虽然奇怪,不过并不影响救治的动作。
陈玄先是向她口中塞了几颗安神的药丸,又接着灌了一些冷冽的甘泉水,送服下去。
见她脸色稍解,呼吸变得沉稳,不复刚才那般急促,这才放下心来。
陆无双一直在旁边看着陈玄医治,见郭芙状况转好,似已无性命之忧,才担心说道。
“她这样子,别人瞧了定会察觉异常,当下该如何是好?”
陈玄思索一番,忽见郭芙睫毛突然轻颤了几下,便说道。
“娘子之言,却有道理。既然如此,那便一不做二不休。我看这荷塘人迹罕至,不如在她身上绑些重石,沉入这塘中……”
“不要,不要沉我。我身子轻,一会儿便会浮上来的。”
郭芙听陈玄这般打算,当即不再装晕,随即挺起身来,用两手紧紧拽住了陈玄衣袖,惊惶开口道,
而后她却见陈玄和陆无双捂着嘴,掩着笑意,看着自己,才知道是上了当,顿时便觉羞愧,又低下头去。
郭芙自小便受父母骄纵,可谓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
平日只有自己欺负别人的份,何曾受过像今日这般的诸多折辱与苦楚,一时心中转又难过起来,便低低哭出了声。
陈玄见此,开口道。
“你是不是还对刚才的责罚,心怀怨恨?那我便明说与你,你性子骄傲蛮横,如不约束,日后必闯出滔天祸端。譬如今日之事,便是前车之鉴……”
只是郭芙听了并无回应,依旧哭泣不已,陈玄连问数声,加重了语气后,才听她开口道。
“错了,是芙儿错了,刚才心想之前的种种过错,已是懊悔不已。日后定当痛改前非,不辱没了父母的名声。”
陈玄听她痛哭流涕,言之凿凿,发自肺腑,料想应是打的痛了,才是真心实意地悔改,便说道。
“既然如此,我们之间的恩怨自此便一笔勾销,就当无事发生。”
此时,在一旁的陆无双,又对陈玄出声提醒道。
“若她之后向父母提起,又该当如何。”
郭芙见陆无双怀疑,便慌忙举手起誓道。
“我发誓,今日之事绝不会向旁人提起半个字,否则便让我郭芙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怕两人还不信,又低声补充道。
“况且我爹爹今日命我闭门思过三天,若是被他知道我偷偷跑出来惹祸,定会打断我的腿的,所以我怎会主动去说。”
陈玄这才得知,郭靖似乎因今日书房外那事,已经教训过郭芙一番。
说完后,见两人面色缓和,郭芙便站起身,整理起生出褶皱的衣裙。
发现并无破损后,才松了一口气。
转身正要离去时,却又听陈玄开口道。
“等等。”
郭芙心中一惊,随后便觉纤手被拉住。
不得已,只好又回过身,战战兢兢问道。
“还…还有,什么事情吗?”
“你手腕上的伤处,太过显眼了。”
陈玄随即拉起她的衣袖,便现出了那光洁手腕上的,几道纵横交错的深色痕迹。
这是被鞭梢束的时间长了,所留下的瘀伤。
陈玄微微皱了皱眉头,接着取出一瓶药粉,调匀后洒在那伤处,随后手指运上内力,在那伤处周围推拿起来。
药粉撒上后,郭芙只觉一阵清凉,疼痛渐消。
而被陈玄指腹所触之处,又觉一股暖流入体,将淤积不通的血液冲开,顿时顺畅许多。
“好了。”
“嗯,啊。”
直到陈玄出声,郭芙才从这舒泰中回过神来,随后恋恋不舍地将手抽回。
不过忽见旁边那白衣女子正噘着嘴,一脸不满地看着自己,才意识到,自己这黄花闺女被陌生男子握住了手腕半天,极是不妥,便慌忙又将手缩回衣袖。
此时又想到身上还有多处痛处,便不由得眼巴巴看向陈玄。
意思是想讨要些那种药粉涂抹身后伤处医治,不过却难以启齿。
陈玄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便似笑非笑地说道。
“这药精贵的紧,我也所剩不多,这余下的给你,再用两次,你手上的瘀伤便可尽去。”
说罢,便将一个瓷瓶抛给了郭芙。
郭芙接住瓷瓶,便觉其中的分量,即使医上十双手腕,也是颇有富裕,当下心知陈玄的用意,便急忙连声道谢。
一旁的陆无双终于忍耐不住,先是狠狠瞪了陈玄一眼,便又对郭芙说道。
“你这女子,得了诸多好处,还赖着不走,又想图谋什么?”
郭芙远没有陆无双那般伶牙俐齿,自然哑口无言,只是道了声别后,便步履蹒跚地向自己的住处方向,缓缓走去。
陈玄和陆无双悄悄坠在后面一段,见她径直回了屋,并无其他异常举动,也安下心来,便转道回那小院
片刻后。
“坏蛋,别以为我没发觉,你刚才偷偷看了那郭芙四五眼,是不是生出了非分之想。”
“娘子何故冤枉好人,即使那郭芙花容月貌,美若天仙,在我心中也是不及娘子半分。有娘子珠玉在前,我又怎会去多看别人。”
“好啊,你果然还是看了,讨打。”
“哎呀,娘子又要打相公了!”
“叫你胡说……”
此刻月光皎洁,银河如瀑。
洒下的淡淡星光,笼罩在追逐打闹的两人周围,却如梦似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