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帆哥,我需要做什么?”王暮雪问。
“我把之前同事写的《招股说明书》初稿发给你们,你们先熟悉熟悉企业,两小时后我们讨论一下。”蒋一帆道。
其实晨光科技这个项目蒋一帆先前也没来几次,所扮演的角色是远程协助。
这个项目前期主要是其他两个同事在跟,谁知他们跟着跟着,一个离职了,另一个被曹平生抽到了东北的项目上,不为别的,就因部门里那个同事最能喝。
人有一项特长是好事,被领导看到更是好事,只不过如果这项特长属于劳体伤身型,能藏的话,最好藏一辈子。
蒋一帆解压了同事先前传在邮箱中的文件包,快速将文件逐个看了一遍。
他不看不知道,一看活生生吓出一把冷汗。
这……几乎就是个超级粗的初稿,里面不仅财务部分是空的,产品介绍和行业分析也写得一团糟。
不仅如此,与《招股说明书》配套的其他许多小文件,之前的同事也是一半改了一半没改,其中还有很多文件都充斥着其他公司的名字。
蒋一帆立刻起身走到会议室一旁的书柜边,柜子里摆有十几个大型黑色文件夹,里面都是晨光科技向投资银行提供的公司文件,业内称之为“底稿”。
所谓底稿,就是投资银行撰写《招股说明书》,以及出具一系列核查文件所必须依附的实体文件。
投资银行申报给资本监管委员会,以及公告给投资者的每一份文件中的每一个字,都应该是真实的,是有底稿支撑的。
而当蒋一帆打开眼前的十几本底稿时,他看到的仅仅只是与法律相关的一些工商资料。
貌似看上去有十七本,谁晓得这十七本都是晨光科技和子公司从成立至今的所有股权演变过程,业务和财务相关材料一样都没收上来。
看到蒋一帆将十七个文件夹草草翻完,面向着柜子一言不发地站了许久,柴胡朝王暮雪使了一个眼色,询问王暮雪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王暮雪两手一摊,摇了摇头。
“一帆哥,怎么了?”柴胡问道。
蒋一帆默默转回身,眼神没去看柴胡和王暮雪,他径直走向自己的电脑前坐下,而后平淡一句:“熟悉企业的时间,变为半小时,然后我给你们安排接下来的工作。”
柴胡与王暮雪面面相觑,但他们没有多废话,而是抓紧着每一秒钟熟悉晨光科技。
15分钟后,柴胡大致对晨光的产品和过往成就有了比较清晰的认识。
原来这家企业不仅仅是为航空母舰供应配件,还生产军用特种电机,关节机器人和特种高压清晰机器人体内的控制系统。
柴胡惊叹于晨光科技明明是一个民营企业,股东构成里都是白手起家的个人,却获得了省级博士后创新实践基地。
“一帆哥,我有问题。”王暮雪忽然道,“我来公司的前两周,也看过十几家企业的《招股说明书》,上面我记得都是写了企业的主要客户,很多还写了产品型号,公司产能以及产品的具体用途,有时候还会提及最终客户。怎么晨光科技这个招股书,相关的内容都没有?是不是这些内容就是我们后续要补充的?”
“不是。”蒋一帆脱口而出,“这些全都不能写。”
这句话让柴胡从眼前的文件中抽离出来,同王暮雪一样十分不解地看着蒋一帆。
“你们要知道,晨光科技属于国防军工行业,其产品的产能、产量、销量、型号以及价格变化都属于国家机密,绝对不能对外披露。”
“啊?有法律规定吗?”柴胡脱口问道。
“《中华人民共和国保守国家秘密法》和《军工企业对外融资特殊财务信息披露管理暂行办法》都有规定,而且我国军工配套企业大多都签署涉密任务合同,客户名单、标的、型号、单价、用途、最终用户等内容全部都是涉密信息。”
王暮雪和柴胡惊讶于蒋一帆居然连电脑屏幕都没看,就可以把法规信手拈来。
果然,曹平生都不太舍得骂的人就是有两把刷子,柴胡想到这里,突然眼睛一亮道:“所以一帆哥,我们是不是可以有特权,可以看到这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蒋一帆摇了摇头:“企业在给我们提供合同的时候,文件都经过特殊马赛克处理。”
柴胡一脸黑线,埋怨道:“但如果我们看不到客户是谁,看不到产品型号,看不到单价,那整个合同提供上来还能看到什么?”
蒋一帆露出了一个无奈的微笑:“可以看到合同交易的总金额。”
“啊?能看到总金额……那数量能看到吗?我们做尽职调查,总应该知道晨光科技一年之内到底卖了多大的量给军方吧?”
“肯定看不到。”此时王暮雪忽然开口道。
“为什么?”柴胡转过头看向王暮雪。
“你想哦,既然法律规定单价不让看,我们如果在知道总金额的前提下再被允许知道数量,单价除一除不就出来了吗?”
柴胡听到王暮雪的回答后骤然面红耳赤,这貌似是一个小学数学问题,自己的脑袋居然一时间没转过来。
“呃……那个……所以国家究竟为什么要这么规定?”柴胡直接抛出一个新问题,来掩饰刚才的尴尬。这些东西让我们跟投资人知道其实也没什么吧,我们都是行外人,看的也是企业的发展前景,知道一下企业生产的产品到底卖给了谁,卖了多少,也很合情理啊……”
蒋一帆双手食指插了起来:“企业和国家要防的当然不是我们这些老百姓,你想想如果这些信息公布出去了,谁会最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