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被人打断了话,尤其还是打断了沈香苗的话,这让卢少业十分不悦,语气自然也就好不到哪里去,喝道:“何事?”
来人显然察觉到了卢少业的不悦,顿时一惊。
卢少业虽说平日里看着时常板着面孔,说话时更是惜字如金,显得十分冷淡,但这般言语中颇含怒气的情况,还是十分少见。
看来,自家公子当真是遇到了十分棘手之事,因而才这般生气呢。
那人顿时十分胆怯,音量不由得都略降低了一些,隔着门道:“公子,张意卿闹了起来,说是肚饿要吃饭,而且,点名要吃糟鹅……”
说罢之后,急忙住了口,小心翼翼的等待着卢少业的“雷霆之怒”。
一个阶下囚,现如今小命能不能活都不过是公子一句话的事儿,这会儿竟是不知道乖觉一些,竟是还颐指气使的要这个,要那个的,连他们这些侍从都看不过眼了,更别提这卢少业的,想必也是气的不轻呢。
侍从心底里头盘算着,暗自咒骂了两句不识时务的张意卿。
卢少业闻言,眼皮微微动了一动:“这个张意卿,当真是……”
“老奸巨猾!”沈香苗适时的接了卢少业的话。
随后抿嘴笑道:“这糟鹅是江南菜,以肉质鲜嫩,糟香扑鼻闻名,选用的是两三斤重的鹅仔,用料多,制作工艺繁琐,寻常厨子更是连做也不会做的,非得是擅长江南菜系的厨子才成。这张员外旁的不吃,单单点了这难做不易得的糟鹅来吃,看来是自觉的自个儿看的十分透彻,有恃无恐呢。”
“八成是了,以为我畏惧福王不敢动他,要么便觉得我想用他挖出福王这个幕后主使,但无论哪条,他都吃准了我不敢动他。”卢少业勾唇冷笑:“倒是打的一手好如意算盘呢。”
“只怕是这算盘打不响,倒是给自个儿挖了一个坑。”沈香苗吃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道:“既是他愿意这般折腾,那便随了他去,索性到了最后受苦的也是他自己一个人。”
卢少业略点了点头。
他的想法与沈香苗想法自是无二,也是想彻底晾一晾他,让张意卿捉摸不准他在想什么,不敢再轻举妄动。
只是这样一来的话,倒也有另外的隐忧。
若是张意卿较上了劲,定要与他一决高下,绝食抵抗,有个三长两短的话,倒是不太好了。
“这事儿……”卢少业略有些迟疑的开口。
“卢公子有顾虑也是情理之中,毕竟所有的事不见得能按照猜想顺利进行。不过这样倒是也无妨,卢公子不妨做了两手准备。”沈香苗笑道。
“哦?”卢少业顿时来了兴致,看沈香苗的目光更是多了几分明亮:“你且说来听一听。”
“我所想到的,估摸着也是卢公子所想到的,不过是闲聊,心里头想到了,便忍不住想和卢公子说上一说罢了,卢公子也就且听一听罢了。”
沈香苗轻咳了一声,接着说道:
“有关福王一事,卢公子也与我说了一些,我大致也明白了其中一些关键关系,此次案件,卢公子的主要目的其实也在于揽功,其次才是查清福王的罪证,但卢公子心里头也清楚的很,即便查的清,怕是也难以撼动福王分毫,不过就是在那坚固城墙上凿出一道细细的裂痕,等着往后风雨的侵蚀罢了,既是这样的话,这张意卿死活意义都不算很大。”
活着能问出点东西来自然是好,即便是死了,那也便是死无对证,对福王来说是,对卢少业来说更是,那口供自然也就是随意可写,反正也查不出来到底是真是假,要的只是让皇帝对福王疑心罢了。
“只是这话又说回来了,方才那话不过是最坏的打算,凡事都得往好的一处努力才好,既是这样的话,不妨晾着这张意卿的时候,从旁处着手了去。”
说到这里的时候,沈香苗略顿了一顿,看卢少业了一眼,笑道:“卢公子凡事思虑周全,自然也就准备妥当,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有关周兰儿一事上,卢公子想必也早已偷梁换柱了吧。”
“恩。”卢少业点头:“先前便想着既是这周兰儿也是张意卿谋算着用来制蛊的材料之一的话,那便势必不能让他得逞,于是我暗中便与周兰儿联络,而周兰儿呢,因为张意卿似乎没有任何想留了孩子的意思,误以为张意卿要夺了她的孩子给田氏抚养,正心急如焚想着找人替她出头替她留下这孩子。我便与周兰儿商定好,接她出了庄子到别处养胎,令手下的暗卫乔庄打扮,代替了周兰儿进入张家。”
果真与她所猜想的不差,卢少业早已暗中部署了许多。
沈香苗嘴角多了几分的笑意,道:“既是如此的话,那这假的周兰儿,此时倒是可以公诸于世了,让张员外的夫人田氏,也知晓了此事去。”
卢少业立刻便明白了沈香苗的意思。
既是让田氏知晓此事的话,自然不是让田氏知晓是她卢少业在其中偷梁换柱,而是让田氏觉得,是他在从中作梗。
“你这法子倒是甚妙。”卢少业笑道。
先前他倒是想过要挑拨二人关系,令其中一人招供,倒是险些忘了这里头还有这一层,用上这个,倒是不怕田氏不吐露干净。
毕竟这女人的嫉妒心发作起来,醋坛子翻江倒海的,到时候怕是谁也拦不住的。
“说到这田氏一事……”卢少业摸了摸鼻子,笑道:“这人与人之间的信任,看样子是坚固无比,难以攻克,可若是要有嫌隙之时,却又是如雷霆之势,难以阻拦。更何况是这原本就不算坚固的,仅仅是各取所需的合作情分,想要整治一番,便十分简单了呢。”
“譬如,这福王与张意卿两人之间。”
张意卿与福王之间可以说是各取所需,一个是做着往后能够一步登天,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要员,而另一个是许诺重利,想着让对方替他卖足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