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初歇,暮霭沉沉,微风轻摇,天地一片黑暗。
曲径蜿蜒,一盏昏黄的灯笼在曲径之间幽幽地跳跃,林相爷微蹙着眉心,步伐缓缓地走向惠珍郡主的院子,越是靠近,越是缓慢,等到了院门前,更是停下了步伐,立在夜风中许久,直到为他提着灯笼的管家,忍不住开口说了句“相爷,更深露中,您保重身子。”后,他才像骤然惊醒一般,走进关着惠珍郡主的院子。
虽说给她定了个疯癫的名声,借此将她和二皇子的丑事给遮掩过去,不过到底是皇室中的郡主,与皇帝一向关系亲近,他若是不加以安抚,焉知日后会不会成为他的绊脚石?
而且惠珍郡主的一双儿女,皆是长袖善舞之辈,若是惠珍郡主真的因此在林家丢了性命,只怕就要与他们结下死仇,这不是林相爷所乐见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正对镜梳妆的惠珍郡主手下的动作一顿,是谁来了?是谁在雨夜初歇时而来?深夜前来,是为了避开众人的目光吗?
心头明明有答案,却仍旧紧握着拳头,不敢说出来。
可是当那人终于撩开帘子进来,原本悬吊的挂在心头中间的那颗心,沉甸甸的直往下坠落。
果然是林冲这个混蛋来了!
他甚至比林轻染预料的还早。
难道真的是他为了重新获得皇兄的信任,而算计她?
他真的要迎娶她那个如花美貌的堂妹吗?
他们曾经那些美好的往事,在他的心中真的半点都不重要吗?
难道她要成为第二个林夫人?
惠珍郡主的脸色越来越白,眼睛静静地眯成一条缝儿,她感觉到自己此刻就像是一个挣扎在漩涡之中几近溺水亡之人,攀附着的那根沉木却渐渐的支撑不起她的重量,将她一点一点带入水底,生死存亡都握着别人的手中,丝毫不由人的感受惶恐令人窒息的气息。
惠珍郡主的脑中有些混乱,各种思绪在脑中都像是一根根尝尝的丝线,慢慢的一根缠着一根,绕在一起,到最后已经找不到头尾。
剪不到,理还乱,找不到一个为对方合理开脱的理由,更找不到一个为自己开脱的理由。
惠珍郡主犹如困兽,拳头握得紧紧,修长的指甲刺进掌心,有粘稠浓郁的液体流出,她倒像是完全没有感觉一般。
目光扫过桌子上冒着浅浅幽香的茶盅,清凉眸中的光芒越发的清凉。
林相爷负手而立,神色复杂的看着坐在妆奁之前,手持菱花镂空铜镜描眉的女子,眉似波横,眼似秋水,唇红似火,眸光流转溢彩,最后落在他的身上,定定的看着他。
“冲哥哥,你终于肯来看我了!”
轻轻浅浅,寒寒淡淡的一句话,说得熟练异常,仿佛已经在舌尖之处待了许久,就等着他到来一般。
林相爷的神色微愣了一番,他以为迎接他的是惠珍郡主的眼泪,吵闹,不满,怨恨,甚至咒骂,却独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风轻云淡中透着缠绵气息的语调。
林相爷回身张望了一眼,给门外的管家一个眼色,咯吱一声,雕花木门被关了起来,他才放心的走向惠珍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