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你这是在恐吓我?莫说战场胜负未分,就算胜负已分,我索额图又岂是贪生怕死之人?”索额图说话虽然狠,脸上还是带着笑容。
“唉,索大人。这话别人说也就算了,索大人你万不该说。”
“为何?”
“因为没人信。”
“你!”索额图终于第一次忍不住出现了怒容。
“索大人莫要动怒,且再听我一言。”姜承志看了洪诚丘一眼,示意他不要再搞笑了。
“嗯,你说罢。”索额图动怒也是一瞬间的事,立刻又平复了下来。
“当初康熙说要削藩,满朝文武只有纳兰明珠、米思翰和莫洛赞成,其余都和索大人一样反对……”
“等等!”索额图眼睛一亮,打断了姜承志的话,“你是如何知道当时只有三人赞成的?”
“是啊,我是如何知道的。正如我是如何知道’清败明胜是注定的’。”
“你能未卜先知?”索额图脸上再次闪过了恐惧。
“也不是未卜先知,只是你以为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我们知道很多。”姜承志淡淡地说道,声音不大语气坚决,就好像在一场现代商务谈判中,揭了对方的底牌。
索额图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说道:“那你们就直说吧,要怎样。”
“索大人爽利。”姜承志说着,取出来一个小铁盒子,递给了索额图。
“这是什么?”
“这个小铁盒子只有两把钥匙,一把在我这里,一把由索大人拿着。将来索大人若是有什么要事要和我们联络,只需将书信放在铁盒子里,差心腹送到大明军机处就行了。”
“就这事?没了?”
“没了。”
“好吧。”索额图说着,将小铁盒子收起,放入怀中,又问道,“对了,你们说你们是大明军机处的人,我看《明会典》,好像没有这么个衙门。”
“确实没有,军机处是几年前新设的。”
“所司何职?”
“总揽一切军政事务。”
“啊?”索额图吃了一惊,“那大明皇帝做什么?”
“垂袖而治。”
“……”
索额图显然心里有些盘算,不再说话。
姜承志见目的达到,也不多留,对索额图说道:“几天之后,等你那几个受伤的手下伤痊愈了,领议政许积就会将你们礼送出境,索大人记得我们今天说过什么就好了。告辞。”
接下去的日子,练兵就是主要任务。
在肃宗的亲自干预下,由王妃的父亲金万基出任训练大将,整肃军纪,加强训练。金万基一上任,便斩了两个不服管训的士兵,风气稍微得以扭转。再加上肃宗下旨,说过了新年就要出兵,士兵们也只得打起精神,认真训练。
潘兴和庄寒天便向金万基介绍明军的训练条例,并且提出挑选精明的士兵跟着西班牙火枪手们学习射击,金万基同意照办。
因为已经和清朝决裂,姜承志等人便可以公开活动。按照原计划,众人在李杭的介绍下,依次拜访了许积、闵熙等主要官员,将从浙江运来的礼物分别送上,拉近大家的私人关系。
闲暇之时,朱丹赤提醒姜承志,最好去张希载家里看看,给张玉贞也送些东西。姜承志对张家的事情比较模糊,只是之前听孙广越说起过一些,朦朦胧胧记得张玉贞是肃宗国王的妃子。朱丹赤纠正说,张玉贞进宫成为妃嫔是后来的事情了,目前张希载、张玉贞兄妹还属于宫中的中级仆役群体,只不过张希载捞到了和大明交通的好差事。
于是,众人选了一天,说要去张希载家中看看。张希载有些慌张,连说自己家里十分寒酸,恐怕不能接待贵客。众人哪里肯让他推托,坚持要去,其实也是想去看看那个会扰乱朝鲜政局的女人长啥样。
等见到面,姜承志暗暗觉得张玉贞确实不同寻常。朝鲜妇女的脸型往往是圆而扁,若是称得上美女的,大致就是略长一点的鹅蛋脸,加上五官更精致一些。但张玉贞却是罕见的瓜子脸,明眸皓齿,皮肤洁白,黑发如丝,尤其是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等坐下说话,又显得张玉贞与他开朗、市侩、油腻的哥哥不一样,言语中透着谨慎和机敏。张家是通事世家,张玉贞也能说一些汉语,虽然比哥哥张希载差了一些。姜承志问张玉贞在宫中做些什么,平时与什么人来往,张玉贞都一一作答,却只说起自己在宫中裁剪衣服,并不与达官贵人们来往。
众人知道,张玉贞所说倒是实情,因为朝鲜社会的等级森严更甚于大明,张玉贞目前的身份确实不可能与官员或者宗室有什么来往。
当然,穿越者们的目的也不是从张玉贞嘴里探什么口风,于是又说起张玉贞的姐姐张玉娴和姐夫金重志。金重志观象监直长,类似大明钦天监的官员,品秩不高,也没什么油水,但好在是技术工种,不太担心被裁撤,日子过得小康,却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闲聊了一些话,众人便将准备好的礼物送上。礼物不算太贵重,不过是几幅江南织锦,几匹绸缎,和一些胭脂水粉。张氏兄妹却大惊失色,连说这不是自己能用得起的。
姜承志哈哈大笑,表示张希载多次来往两国,充任通事,为大明立了功,大明有所馈赠是应该的,不必推辞,如有其它需要,大可向大明求援。张玉贞这才勉强收下。
茶叙已毕,众人告辞出来。临走之时,姜承志对张玉贞说,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张玉贞却回答说身份低微,不敢劳动上国大人。
回家的路上,洪诚丘暗暗对姜承志说,这个女人不寻常,将来必定是朝鲜政局跌宕的诱因。姜承志也觉得确实如此。
时间过得很快,郑省英回江宁,一来一回花了一个多月,带回来了军机处的信件,里面包含了许多的消息。
大明与大清的和谈,不出意料地破裂。明珠坚持依“宋金绍兴之例”,要求大明对大清称臣称侄,自然被郑斌一口拒绝。而郑斌提出暂时休战,也被明珠拒绝,明珠的逻辑是要么彻底议和,要么继续交战,不必谈论什么休战。最终的结构,只能是明珠和慕天颜打道回京师。唯一的成果是,双方约定在年后再进行下一轮谈判。
战事方面,总体局势有些恶化。一方面,清军张勇所部从汉中方向突破了吴军王屏藩的防线,攻入成都平原,四川大部分地区失守,另一方面,尚之信在广西梧州消灭了清军傅弘烈的残部,擒杀傅弘烈本人,但很快与吴军吴世琮部发生了冲突,双方各有损失。有传言说,尚之信因为不满目前的状况,正在与长沙的清军联络,有可能再次投清。
也正因为如此,关于接下去的战略部署,产生了一些争议。夏国相作为吴世璠的代表常驻江宁,主张让吴世璠和吴军主力退往贵州,将衡州彻底交给刘国轩。这个建议看上去挺好,但明显是想让明军单独对抗图海。而衡州吴军主帅吴国贵坚决要求固守衡州,刘国轩则再次派人来催促,要求九江的驻军抓紧逆流而上,攻击岳州,分散清军的防守兵力。
而军机处的意见是,让刘国轩与吴国贵等人一同固守衡州,决不能让吴世璠离开。同时下令九江的何佑、李荣向上游进发。另外,从整体战局上考虑,明珠等人离开之后,吕宪华立刻开始准备发起第二次攻打江北大营的战役,争取在新年之前攻破江北大营,甚至夺取扬州城。只要东线的清军再度失败,那么康熙很难坚决地把图海留在湖广作战。
至于朝鲜方面,军机处的意见是抓紧协助朝军练兵,但何时出兵要尊重朝鲜君臣的意愿,不必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