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们是想要活捉叶将军么?”谢青闻喃喃说了一句。
段弘杨离他最近,正在躲避一个北汉人无情砍来的大刀,他的手臂负伤,正疼的龇牙咧嘴。听见谢青闻这么说了一句郁闷的喊道:“啥?你说什么?”
“我说,他们为了叶将军却不动手,可能是想要活捉她!”谢青闻喊了一句,没有多余的功夫再让他愣神,长剑微挑替段弘杨挡开那柄不依不饶的大刀,反手一掌将对方击退三尺。
战场上若是能够活捉敌方的大将,那必定能够为这些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兵们的军人生涯当中添上最完美的一笔,升官发财只是小事而已。实在不行,杀了对方的大将那也足以能够令得他们的军衔一蹦三尺,为自己的国家立下汗马功劳。所以北汉人想要捉住叶挽,可以算的上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更何况,捉住一个叶挽还能够用来威胁褚洄,卖西秦一个面子,何乐不为?这大概就是褚洄铁了心了不想让叶挽离开自己,派武功绝顶的朱桓保护她的目的。
不过就算没有朱桓,叶挽也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好拿下。
即使那群北汉士兵们在叶挽的周围围成了一个轻易难突破的厚重圈子,那也仅仅是对别人来说而已。对叶挽来说,那包围圈在她眼里根本就视若无物,轻易可以超脱。
见叶挽并没有因为越来越多的人朝她围过去而感到有半点恐慌,谢青闻默默地放下心来。或许他被人活捉了叶挽都不会被人捉住的,不是自信心爆棚,而是他们对叶挽的身手天生的一种盲从。
北汉人高大无比,将叶挽围在中间就好像是一群狼围住了一只羊。然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叶挽和羊这种温柔软绵的生物或许是搭不上半点关系的,若她周围的这群人是狼,那她即是虎,任何人都不要想轻易的在她手里占得什么便宜。
叶挽凝神定气,因为剧烈的运动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细密,隐隐约约的汇成了一条小溪流,顺着她弧度完美的脸颊和下巴滚落下来。她脸上不仅仅是拥有汗水,同样还有无数几乎能将她整张脸都遮盖的鲜血,她已经分不清那股是由哪个人所溅出来的了,她只知道死在她手上的北汉人已经有几百人,或许他们死到临头了都还没有想清楚,自己离死人只有一条血线的距离吧。
她微微喘着气,一双漂亮的杏眼在人群当中穿梭,努力的辨别着这些很难分清楚长相的北汉人。在她眼里这些人几乎都长一个样,就连她这样记忆力惊人的都难以发现他们之间的分别。叶挽想找找有没有眼熟的北汉人,能够为他们寻找内奸提供什么线索。
然而并没有。
朱桓一个旋身落在包围圈当中,敏感的发现了今天晚上的叶挽好像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的。他蹙眉问道:“你还好吗?”手中长剑并没有因为短暂的问话而有所搁置,剑花翻飞,随之而起的是一块又一块的碎肉。
叶挽奇怪的看了朱桓一眼:“怎么了?我没什么事。”她随意的用袖口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在袖子上显得格外的脏污。为什么一个个都问她怎么了?她并没有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啊,只是最近好像是平时更容易出汗一些,晚上睡得时辰也长了一点而已。叶挽将这一切都归结于步入盛夏,她又鲜少来这种荒漠,水土不服。且又日日忧心战事,本就操劳过度,身体疲乏一些好像也很正常。
蚀日匕首与她人刀合一,在朱桓的配合之下将包围圈附近的北汉人一个一个的扫飞,在他们这方简直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可是仅仅是他们这边并没有什么用,北汉人好像杀不完似的,还在源源不断的从黑暗当中现身而出。若非叶挽知道不可能,她几乎都要以为呼察汗和那木亚把北汉所有的士兵都调度出来,就为了将他们这区区两万镇西军一网打尽了。
段弘杨手臂受了伤,还是右手,手中举着的红缨枪也微微颤抖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叶挽的方向,那边的北汉士兵几乎有他们这里附近的三倍那么多,全都仅仅盯着叶挽一个人而去,他不由的担心喊道:“叶哥!你那边情况怎么样,要不要支援?还是……”还是我们撤退?
他的喊声淹没在无数的厮杀声中,并没有传到叶挽的耳朵里。或许说传到了,但是叶挽不想要段弘杨还在这个时候分心,故并没有答话。
“你管好自己吧!”谢青闻与他背对背站立,他们身为有品衔的军将,在这些北汉人的眼里与叶挽无异。只不过一块是大一些的肉,而他们属于小一些的肉罢了。“叶挽那边有暗卫保护,不会有什么问题,倒是你……”谢青闻瞪了一眼他胳膊上深可见骨还在不断流血的伤口,咬牙从自己衣摆上撕下一条布条来,用最快的速度替他包扎完毕,然后搭着段弘杨的肩膀替他用长枪刺入一个北汉人的胸口,另一手不停反手舞着剑花击退敌人,在短短的几个眨眼之间就完成了不少动作。
段弘杨看呆了眼,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谢青闻这样的身手。或许武功算不得高,跟他和甄玉也没有什么分别,不过无论是判断力还是反应能力都绝对是叶哥那一等级的。
他摸了摸自己包扎的粗糙但是不会再流血的伤口,咂舌道:“看不出来啊老谢,你还有这种本事呢?”
谢青闻翻了个白眼,他又不是初入兵营的新兵蛋子。说的难听一点,他少年时在北境驾马厮杀的时候,他段弘杨还不知道在哪里玩蛋呢,怎的因为很少动手难道在他眼里就已经沦为他们一样的纨绔子弟了么?
“少说废话,先杀敌再说!”谢青闻吼了一声,与重新振奋的段弘杨一起再次扑进敌方的包围圈当中。
他们背对着背,一个舞枪一个舞剑,配合的还算是完美。
段弘杨嘻嘻一笑道:“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抽空跟你打一架,看看我们俩谁比较强。”
“……”谢青闻对他这种在危急时刻还不忘记插科打诨的性子实在是一点忍耐力都没有,要不是现在面对的是北汉敌军,他当真恨不得将段弘杨就这么撂在这儿滚蛋。什么杀敌啊,什么爱国啊,哪凉快上哪里带着去吧。
哀嚎嘶声不绝,镇西军将士们都杀红了眼。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敌军有多少,只知道这些人想要入侵大燕,想要屠戮百姓,对他们将士们早就看不顺眼。甚至还用变态又残忍的手段折磨他们的镇西军将士们,无论是步兵骑兵还是斥候,在他们眼里都是一视同仁的。折磨自己的战友即是折磨自己,不可饶恕。
不远处,周建几名弓箭手也从高高的岩石块上下来,放下弓箭加入战局。
此地实在是太过空旷,且有不少巨石遮挡,还是在灰蒙蒙的夜晚,他们作为弓箭手想要发挥自己的效用实在是有些困难,还不如直白的放下弓箭加入厮杀的阵营,或还能为自己这一方做出什么贡献来。
且弓箭手平日的操练也不仅仅是射箭这么简单,正常士兵所需要操练的他们同样一个也不会落下,舞刀弄枪他们同样也是得心应手。
周建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把敌军的马刀,劈砍着加入混战。
刀剑没入皮肉的声响比起箭矢来同样不差,在他的耳中似乎带着一些特有的美妙滋味。
他们不知道砍杀了多久,天空逐渐的从灰蒙蒙的阴暗泛起了一丝丝光亮。夏季的白日来的总是特别的早,尤其是这里还带着一股早晨独有的清新味道,不过瞬间就淹没在了无数的血腥味当中。
北汉士兵还在源源不断的从四面八方的角落里冒出来,叶挽甚至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悄无声息的就通知了援军,或是呼察汗根本就是将全部的北汉大军埋伏在大昌平岭的山脚下了,只是人数众多所以一时间才没有全部上来,而是使用车轮战的战术一个一个的往上送人,就等着将他们生生的耗死在这里。
岭中远处突然回荡着一阵狼嚎,就像是在身体力行的迎接昭阳的到来一般。
本来夜晚就足够的闷热,现在太阳一出,即便仅仅是在东边露出一个小角来,都散发着足够令人心智模糊的惊人热意,像是要将他们烤化一样。
“不行,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天光大亮,本就更利于他们行动。”叶挽浑身上下都疲惫的不行,再被昭阳这么一炙烤,心跳加速,瞬间就觉得自己可能会猝死在这里。她睡眼朦胧,仅靠着坚定的意志在支撑到现在,就连手下的动作都迟缓了不少。
他们厮杀了一晚上,叶挽已经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北汉士兵,手中的蚀日匕首甚至都微微卷了刃,看的叶挽心疼不已。
这可是西秦皇室拿出来的圣品,都能在她手中杀的卷刃,足见她一晚上到底造了多少杀孽。
这块空地上几乎都被尸首给堆满了,大多都是穿着兽皮铠甲的北汉人,就连附近嶙峋的怪石上都几乎被鲜血浸满,半点空地不留。
叶挽甚至都没有想到,往后的这里竟然成了着名的“大燕巾帼将军屠杀北汉士兵的血石林”。
她疲惫的抹了一把自己的脸,看着朱桓将剑送入一个想要偷袭自己的北汉人的腹部,惊奇问道:“你难道就不会觉得累的吗?”朱桓还是那张冷脸,甚至连一点熬了一夜的样子都没有,简直就不像是个正常的人类。
“嗤。”朱桓冷笑了一声,看了一眼附近尸堆成山的可怕场景,单手提起叶挽将她带离附近,提到稍微空一些的地方去。
叶挽摸摸鼻子,她刚刚是被朱桓嘲笑了吧?是吧?
“所有人,慢慢往断崖那边撤退。”叶挽看了一眼脚下的惨状,大声喊道。
虽说他们此行是想要打探情况顺便偷袭一波,不过眼下的战局也算是他们小胜达到了目的了。粗略估计这一夜北汉人死伤足足有五万左右,不算那些还在不依不饶的出现想要围堵他们的北汉人,他们当真可以算得上是以少胜多收获颇丰了。
叶挽向来是见好就收的人,大战了一晚上,镇西军将士们都操劳不已,虽说现在情势大好,但他们也没有那个能力继续打下去了。她被朱桓放下,逐渐的朝着大昌平岭深处的断崖附近而去,他们须得用最快的速度撤退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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