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赢帝看了褚洄一眼,无奈道:“难道赤羽那小子没有把现在前线的情况告诉你么?”看着褚洄一脸面无表情摆明了不想跟他啰嗦的模样,还有众朝臣们耿直地看着自己和褚洄,眼观眼鼻观鼻的恨不得竖起耳朵贴到他们身上听听他们到底如何决断的样子,道:“元桢已率领八十万元家军埋伏在西秦边界,甚至有想要同时从沧州和邵州下手的意思。北汉那边是由呼察汗和那木亚所率的五十万北汉兵众,已经迅速朝着玉岩关进发。”
虽现在战事还是一触即发之际,但为了不引起全大燕百姓的恐慌,是以朝廷暂时还未将战事公诸于众。但是陇西边境和丰州北境的百姓那边是瞒不过的,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底情况如何。
唯一现在可以预知的就是,北汉与西秦同时发兵,定然是想要一举将大燕这只雄狮拿下。他们之间是否有所串通还未可知,只知道两者皆是没安好心便是。
“陛下,难道现在只有大战唯一一条路可走么?”户部尚书趁着还没有决断之际,想了想走出来拱手问道。“刚举办过登基大典不过半年时间,大燕所经历的内战还没有来得及休养生息,且陛下才下旨减免大燕百姓赋税一年。如今正值国库空虚之际,与两国的大战不是小事,不可能短时间就将事情解决。微臣以为,能不战,还是不战的好。”
户部尚书说的中肯,的确也是事实。长赢帝登基以来半年,万事才将将步入正轨,要说打仗不是不可,长赢帝也是从军营中一步步走出来的帝王,对大燕来说,对镇西军来说,打仗都不算是什么难事。
可毕竟战火无情,不仅仅是人力兵力的问题,同样还有粮草军饷的问题,都不是什么小事。要说让大燕想方设法的再在军事上动什么脑筋,对全大燕的百姓来说都是足够的令人头疼和麻烦。
褚洄瞥了那户部尚书一眼,淡漠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也令身后一众官员拿不定褚将军现在是个什么意思。
长赢帝陛下明显是主战,那么作为长赢帝陛下的接班人的褚将军又会是什么想法呢?
“那依李大人的意思是,咱们干脆还是不要打了,反正也没钱,就脱了衣服光溜溜的站到西秦和北汉的面前任由他们上下其手呗?”段将军说话较直,平常也最不爱听这些官员们口空白话的瞎扯。要知道户部和兵部古往今来都是最不合的两部,一个想方设法的捂紧自己的荷包不让花钱,一个卯足了劲的这儿也花那儿也花,即便现在户部尚书已经不是当初曾家的心腹了也是主张“能省则省”的条例,尽量阻止一切金钱源源不断的从国库溜出去。
“段将军这说的是什么话?微臣可从来没有这个意思!但是无论如何行事,都要从大局考虑,而非从你个人的英雄主义来考虑不是吗?”户部李大人不是个好相与的,听他这么一说顿时觉得段将军有讽刺自己只想着息事宁人的意思。
李大人抬起下巴,脖子梗的笔直,看着长赢帝的样子好像在说“我是读书人,不能跟这种满脑子只会打打杀杀的莽夫计较”一般。
不过李大人说的也有道理,打仗这种事,不仅仅是说一句战,或者是不战就可以轻易解决的。各方面要考虑的因素实在是太多,又岂是现今单纯的在朝上说一番战降的言论就可以轻松了结的呢?
堂上,自从有了户部尚书开口之后,百官们就分成了两股势力。他们原本还想要试探试探长赢帝的意思,但现在看来其实长赢帝自己也还拿不定主意。一方是以段将军为首的武官,觉得被那帮愚蠢的瘪犊子们入侵本国领土实在是罪无可恕。他们在大燕边境守了几十年上百年的功夫不是白费的,凭什么在眼下之际被他们说侵就侵?当中夹杂着少数几名文官,纷纷同意段将军的想法。大燕虽不如西秦那般是千年古国,但少说也从太祖时期开始经历到现在足足五帝,有百年之久,大燕的尊严和脸面难道就是这么轻易的能够被西秦和北汉放在地上践踏的不成?
另一方则是以刚刚那位户部的李大人为首的文官,觉得大燕刚刚经历过内战,不过半年,要说是千疮百孔只怕也不为过。无论是从兵力,还是金银,亦或是朝堂之上官员的补充来说都不足以支撑大燕再来一次短时间内解决不了的战争。大燕本国此时就像是一名受了伤的侠客,即便他本身拥有足够的能力,也需要好好的调理身体来才能迎接未来的血雨腥风。
“李大人若是不想战,又当如何?”叶挽摸了摸下巴,突然开口问道。
即便是不战,兵临边境,那也要想个能够解决事情的方法来才是。
户部尚书不敢小瞧这位“女流之辈”,她能够以女子的身份站在这堂上就已经是长赢帝陛下和所有人对她能力的肯定。以前也有瞧不起叶挽的,最后下场又是如何?
他严肃道:“不战并非是降,只不过是需要我们从另外的角度来思考,到底如何做对大燕来说才是最佳的选择。”
叶挽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说空话,眉眼间皆是一副“你接着说我听着呢”的态度。谁都知道眼下应该择优选择对大燕来说最好的方法,但是提出这个方法的人到底要怎么说才能显得自己并不是因为懦弱,就需要好好考虑考虑了。
褚洄睨了叶挽一眼,心中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谁都知道李尚书是个什么意思,但是谁都不想提起。也只有叶挽会在这时候还不忘了给他下个套,让他自己将这所谓的“方法”明明白白的暴露在众人的面前。
见叶挽并不接茬,李尚书颇有些恼怒。他话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为什么还要给他装作一副自己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李尚书抬头看了看一脸看戏的长赢帝,幽幽开口道:“自然是找两国谈和了。”
百官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精彩起来,尤其是众武官们。谁都知道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尤其还是在他们平平静静,是由对方主动挑事的情况之下。
谈和,即代表着示弱。示弱就等同于是投降。
虽说是谈和,但是在镇西军兵将的眼里,谈和就等于是将他们从前几十年的辛苦都毁于一旦放诸一掷。他们守卫边疆几十载,不知废了多少工夫,用了多少将士的性命才能够让大燕立于此等与三国并立的局势。他们只是不愿主动入侵,而非怕了敌国。
但是李尚书这“谈和”二字,几乎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天下人,我大燕现在势弱,没有当初厉害了,我愿意自降身价来贴补你们,只要你们短时间内不要来入主大燕。
这对刚刚登基的长赢帝来说无异于是一场打脸,他还未登基之时边境和平,怎么反倒他登基了就要腆着脸上去跟西秦和北汉求和才能保证大燕风调雨顺和平安康了么?
“李正儒,你放肆。”叶挽轻声说道。她看向李尚书的眼神充满了冷淡的危险,即便声音不大,却莫名的让李尚书在这个时候抖了一抖,差点就以为自己说的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法子了。“即便大燕此时国库空虚,怎么难道你就能用求和来保证自己的平安,让陛下当年的心血都像个笑话么?你让这些年来千万将士的鲜血都白流了是么?”
叶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个户部尚书是在当初曾后手下那位原户部尚书死后提上来的,虽然也不算是曾后的人,但是怎么看都并非是跟现在的长赢帝陛下一条心。他所关心的不过是自己掌控的户部到底有没有那个能力来支撑战事,而非大燕到底会因为这两国的逼近变成何番模样。
虽说短短的半年之内他户部还未与陛下有过什么矛盾,但是长此以往只会让他越来越在乎自己户部的名声,而不是怎么为了长赢帝鞠躬尽瘁。褚洄早就有想要替长赢帝肃清户部换个人的意思,只忠自己不忠陛下的尚书要来也无用,不比当初的曾后心腹好到哪里去。
既然褚洄这么想,那叶挽就趁着今天让那李尚书知道知道自己的斤两。他现在所效忠的是新帝,而非能够被他拿捏摆布的瑞嘉帝。“李大人的意思,是否只要不经战事即可,什么大燕的尊严,兵众的荣耀,都是随随地地都可以抛弃扔掉的东西?”
“微臣……巾帼将军这么说,是故意想要微臣摆出姿态来了?将军明知道微臣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就事论事罢了。陛下刚刚减免赋税,正值国库空虚之际,去哪里再拿得出钱来支撑诸位的战事?诸位不仅仅要为边疆百姓考虑,同样也要为全大燕百姓考虑考虑才是。”李大人黑着脸,摆足了一副“你们都是鲁莽之将,做事情只考虑自己爽快不考虑其他,只有本官才真正忧国忧民”的表情。“将军执意要打,何不直接将户部交给兵部算了?反正每年绝大部分的开支也都用在兵部身上了!”
兵部尚书被他拉下水,不满的冷哼道:“李大人这么想,本官自是求之不得。”
“你……”
“行了。”见长赢帝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反而拖着下巴乐津津的看着自己的模样,褚洄皱眉道。他声音本就低沉,不怒自威,夹杂在两位尚书的争吵声中反而格外的显眼。
只一声便让整个朝堂安静下来。
叶挽莫名的看了一眼一脸得意的长赢帝,他本就无心帝位,登基也几乎等同于是赶鸭子上架,早就想要慢慢的将事情都交给褚洄。不过褚洄和她用新婚燕尔为借口,硬是不接他的茬,整日野在外头游山玩水,甚至连将军府的事情都懒得管。要不是这次北汉和西秦突然发难,他们只怕还会再晚一些回来。
他刚刚更是提出要御驾亲征,不仅仅是想要和元桢决一死战的心态,更多的是想要褚洄快点把大梁和担子接过去,他才好放心的离开,不管是身的离开还是心的离开。
而处理政要,首先就得摆平这些或多或少会因为各种矛盾和问题意见与帝王相左的官员们。褚洄能够从武力上摆平他们,不代表能够让他们从身到心的臣服和尊敬。
褚洄知道长赢帝的小九九,看了他一眼无奈对户兵两位尚书道:“此事并非谈和可以解决,必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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