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的朝臣们心里很虚,因为不知道豫王现在是个什么态度。
泰华殿被毁,瑞嘉帝被曾后所废软禁于自己寝殿当中,自然不用再上早朝。可豫王殿下也迟迟没有宣布自己要登基的意思,让所有人迷惑的很。
百官们很慌,因为整个燕京都被镇西军所接手,万一豫王殿下一开心,把整个大燕朝廷一个大换血,直接不要他们这些老臣了可怎么办?到时候他们就直接被赶回家里吃自己,和大燕的权势中心再没有半点纠葛了。
豫王所住的寝宫外此时站满了朝臣,一片窃窃私语之声。按平时来看现在大约也是早朝的时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换地方上朝了呢。
“你们谁通知荣老太傅了吗?怎么他还没有来,是不是不知道咱们今日在这儿求见豫王殿下呀?”这些老臣大多都是前些天从火场中被救出来的官员,因为豫王并没有放任他们去死,证明豫王“心里还是有他们”的,所以显得有些有恃无恐。
“荣老太傅说他年纪大了,早就能呆在家里颐养天年,所以不想参与,让我们自己悠着点儿不要惹豫王殿下生气了。”有一官员小心翼翼的说道。
另有人无情嘲讽:“哼,说什么年纪大了,谁不知道他孙女儿和叶家攀上了关系,那个翰林院的叶文淞早在宫变之前就去陌州替褚将军打理陌州事宜了,听说很受重用,整个陌州的事情都归他管。他现在当然不担心了!说起来那个翰林院的愣头青也是运气好,居然是姓叶那女……叶都尉的大哥,现在相当于可以直接少奋斗几十年,日后平步青云哪,我看是指日可待,说不定燕京又要多出一个外戚了……”
“嘘!”他说着说着越来越掩饰不住内心的酸意,吓得别人纷纷退后了两步与他拉开距离。有好心的连忙拉扯了他一把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别忘了我们今日来的目的,你在这里嚼什么舌头根子呢?”他指了指近在咫尺的豫王寝殿,虽殿门紧闭,但是门口站着不少鹰卫,将寝殿的安危保护的水泄不通。
刚刚说完,从远处就传来了沉稳中透着些许不耐烦的脚步声。
朝臣们回头望去,只见一黑一白两人携手而来,顿时噤若寒蝉。
果然不能背后说人坏话,看看,说谁坏话谁就出现了!
刚刚嚼舌根那官员猛地将头低了下去,颤颤巍巍的不敢再看,心中暗暗祈祷他刚刚所说的话并没有被褚将军和叶都尉听到。
褚洄脸上挂着严重的起床气,天还刚蒙蒙亮的时候就有鹰卫冲进将军府里正大光明的打扰他,说是豫王殿下传召。褚洄虽是浅眠,但也受不了被人打扰,尤其是对方还是发泄不得脾气的豫王,更是让他心中憋屈。在叶挽好笑的捏着他的鼻子逼他醒过来的时候,狠狠的咬了叶挽一口,才收拾好心情从床上爬起来。
他的表情像是被人欠了八百万两银子一样,周身都萦绕着一股杀气。
叶挽嘴角噙着淡笑,褚洄小孩子气的表现让她觉得好玩又好笑。豫王传召必是有重要之事,他在这里耍小孩子脾性实在是有点幼稚。她负手走近,看向百官面露惊讶道:“咦?诸位大人在这儿是做什么?”
众人一时拿不定主意,心中明了这个叶都尉是比豫王更不好惹的人。因为她有个护妻包在护着她,断然不会让叶挽受半点委屈。看她样子好像是没有听见刚刚的一番话,索幸索幸。“呃……褚将军,叶都尉。”众人夹紧尾巴打着招呼,“我们来此是想要求见豫王殿下,想问问豫王殿下对之后的日子有没有什么想法。”
叶挽心中好笑,说是想看看豫王殿下的想法,其实是想要劝豫王登基好保全自己的官位吧?他们这些人当中有不少是曾家的势力,还有受过曾家恩惠的,想要在豫王殿下面前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来保全自己是再自然不过的了。
她露出一副颇为苦恼的样子来,“委婉”说道:“那就是没有经过传召的了?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我们不能轻易让你们进去呢。”说罢她牵起还冷着脸的褚洄的手,大大方方的从众官员当中穿过,那些官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寝殿门口的鹰卫恭敬的向两人打过招呼之后将两人放了进去。
进门之前,褚洄寒凉的挑起眼尾,看了刚刚说话那官员一眼,眼中饱含的冷意和杀气顿时让众人心头大惊,远离了那官员好几丈的距离。叶都尉有没有听到他刚刚那番言论他们不知道,但是褚将军一定听到了!
豫王的寝殿是他还年幼未封王之际所居,眼下也是匆匆忙忙打扫出来的,显得有些空旷孤寂。
此时楚弘老将军和段飞已经在殿中,正与豫王殿下商议着什么。只是看他们的穿着,更像是彻夜未眠的模样,眼底下都泛着一些乌青。
“你们昨晚睡得可好?”豫王看到褚洄一脸令人郁闷的起床气,凉薄的掀唇笑道。
褚洄淡淡的抬了抬眼,并没有开口。
“不知道豫王殿下召我们前来所为何事?”叶挽笑眯眯的搀着褚洄的手,好脾气的回应豫王。
豫王冷哼了一声,颇为烦心的揉了揉额角问道:“本王昨夜在你们睡的香甜之时已与两位将军一起将燕宫中的事宜处理好,现在想问问你们,接下来的意见,是要……”他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但是叶挽能够理解是问他们觉得他应该登基即位的好,还是有什么别的主意。
其实豫王的本意并不是想要登基为帝,他只是想要为楚家洗刷冤屈,希望曾后能够昭告天下当年的事情是她所为罢了。真要说对那个位子有没有什么想法,只能说……他想法是有的,但是并不是那么强烈。他已经快五十了,就算做两年大燕天子也没什么意思。
但是曾后为表诚意和自己内心的忏悔,直接将瑞嘉帝废了,现在他是不做也得做,权看什么时候登基罢了。
褚洄莫名的挑眉道:“接下来的事情难道不是顺理成章么,义父有什么好问的。”
他一脸“没什么事我就要回家睡觉了”的模样让豫王气不打一处来,冷声道:“再怎么样你也是本王的义子,本王并无他人可以继承衣钵,难道你就没什么想法?”
“没什么想法。”褚洄干脆利落的答了一句。在他看来,做皇帝什么的太麻烦,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太多都没什么时间陪挽挽,他一点都不想。
“你……”豫王被他噎了一下,随手摸了摸桌面想要掏块砚台什么的给他一下。
楚弘与段飞两人面面相觑,这全天下人都放在眼里争着抢着想要坐上的位子,怎么在这父子两人看来就不值一钱呢?他们只见过想要争抢皇位的,还从来都没有见过争抢着推拒皇位的。
在他们差点动起手来的时候,叶挽突然问道:“怎么回燕京这么久了,都没有齐王萧天慕的消息?”若是说刚刚回京的时候在宫变那日没有见到萧天慕,那还说得过去,但是都这么久了甚至面临着豫王马上就要登基的情况,萧天慕不在这个时候出来跳一下脚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吧?横竖他跟豫王都是高祖的亲子,都是瑞嘉帝的皇叔,拥有继承皇位的权利。
这些日子燕京甚至连萧逢都没有什么消息,萧逢当初灰溜溜的赶回大燕,总不会又趾高气昂的跑到别国玩去了吧?
“萧天慕趁着前些日子内战的时候,偷摸跑到北汉去了。”豫王态度莫名的说道。
说起来齐王也算是个奇人,这么些年在朝廷里浑水摸鱼,甚至能够在曾后的手下拥有属于自己的封地——陌州。他深知曾后一完,或许下一个倒霉的就是他自己,所以很有眼力见的直接跑了。但是跑到北汉去就有些令人难以理解了。
“他早就与北汉有所勾结?”叶挽挑眉问道。
“不清楚从前是不是,反正现在是就对了。”褚洄懒懒的掀了掀唇角,并没有将齐王放在眼里的意思。丧家之犬,何足言勇。
他知道自己在豫王的手下讨不到什么便宜,率先放弃了大燕的一切去到北汉,也算是明智之举。只是不知道以北汉那边的权贵所拥有的势力来说,对他来说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
叶挽点了点头,想了想说:“不过外面站了那么多朝臣,想必都是想要劝殿下登基的。不如殿下就顺水推舟,顺了他们的心意如何?”在她那个空间中古有赵匡胤被黄袍加身,真把外头那些朝臣逼急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说不定也给豫王来一出黄袍加身的戏码。什么“国不可一日无君”的,那些老臣什么话都是说得出来的。
既然要那般,不如豫王就自己从了自己,也省的落得什么沽名钓誉的口实呢。
“呵,你这女娃,倒是愿意?”豫王看着她笑了一下,“届时本王若登基为帝,自然是要传位于洄儿的。到时他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王,说不定会有后宫宠妃万千……本王听说,当初在陌州城的时候曾家还找上了洄儿,想要把东珠县主送他做妾。他尚且还不是大权在握的帝王都已经如此,等到即位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你可有想过?”
“我不要。”他话音刚落,褚洄先冷着脸应了一句。“爱传谁传谁,不要传给我,麻烦。”他嫌弃的念了一句。
豫王满脸青色道:“我在跟叶挽说话,你插什么嘴?”
什么大权在握,三宫六院,想想都是令人头秃的事情。褚洄没有开口,但是绷着的嘴角很明显的显示出他现在的不开心和对所谓“大权”半点兴趣也无。
叶挽觉得好笑,安抚的捏了捏褚洄的手掌心,对豫王道:“豫王殿下是怀疑我的能力还是怀疑褚洄的能力?有一妃,我就灭一妃,有两妾,我就杀两妾。横竖都是送到嘴边的肉,我哪有什么不吃的道理?不过等到那个时候,褚洄真的会将这偌大的后宫塞满之时,也自然是到了我离开的时候。”见豫王神色不满,她继续道:“殿下尚且能为一女子‘守身如玉’五十载,又觉得自己能拿什么来强迫别人呢?”
豫王哑口无言,她说的的确如此。自己尚且懂得什么叫真心真情,又何必操那么多心去担心褚洄他们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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