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了陌州百姓的生存问题,确保不会再有人因为受伤和冬天的问题在灾后受到损伤之后,褚洄所带领的这一支镇西军终于能够在和平镇百姓的支持之下,继续朝着陌州城的方向挺进。
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在最快最短的时间内,将陌州拿下,让陌州成为左护军的驻地。
虽说军中暂时的物资粮草都为了帮助受灾百姓捐赠出去,不过有豫王后背源源不断的输送,还有首富花家“慷慨解囊”的帮助,并没有困扰镇西军的将士们多久。
和平镇的百姓早就没有开始那般抵触镇西军,但作为受灾最严重的城镇之一,他们面对镇西军的态度还是有些怪异和意味不明。这些将士们是最直面最先告诉他们朝廷准备炸水坝的事情的,他们却不愿意听从,只有十几人愿意抱着那万分之一的希望跟着一起上山,其余活下来的不过几百人。
这几百人还要在丧失至亲好友的情况之下,孤苦伶仃的继续在这个被冲垮的四分五裂的城镇里生活。
在镇西军将士们路过之际,城中没有重伤仍能够活动的百姓纷纷站在自己房屋的最高处,远远的注视着大军过境时候离去的背影。
他们远可以不顾他们的死活,铁蹄踏踏的直接从他们身上碾压过去,可是他们没有。
他们明明能够不顾任何人的死活,不耽误任何军机和行程地从和平镇冲过,可是他们没有。
但要说他们心善人好,却在肯定和平镇必会遭殃的情况下,仍是放任他们那些不愿意相信的人,任由他们不管老弱妇孺,被大水冲走……要说心中对他们到底是感激还是仇恨,剩下这百人当真是说不出来。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他们希望镇西军在拿下燕京之后,不要再让这片可怜的国土再发生战争了。
大燕并非西秦,这些年来所受的创伤已经够多了。只愿天下和平吧。
马上就要离开晚冬步入早春,应当是一片宁静祥和的准备迎来播种季节的气氛,陌州城的却笼罩在一片极低的气压当中,格外的诡异。
整个陌州城的百姓人人自危,一面害怕着镇西军的大军压境,兵临城下,一面又担心着城中的朝廷军。陌州城作为整个燕东的最后一道防线,一旦失守,就意味着燕京所在的武州大喇喇的暴露在敌人的面前,而陌州这片邬江以东的第一块土地,也将完完全全的落在镇西军的手里。
陌州背后就是武州,武州的东边即是燕京。倘若武州再失去控制,那就真真正正的代表着大燕要变天了。
陌州城的百姓们担心不已,原本心想着他们作为陌州的省城,是万不可能出现什么差错的。尤其还当他们知道,沿途镇西军所需要经过的陌州城镇百姓都自动自发的阻拦起镇西军来,更让他们心中惊喜。镇西军口碑在外,是绝对不会出现欺压百姓这样的丑事出现的,只要有百姓拦在他们的前面,他们就绝对不可能前进一步。
且他们城中有三十万朝廷军镇守,怎么也不可能会失守。陌州城固若金汤,他们是绝对安全的。
可是现在出了陌州西水患的事情来,让陌州城里的百姓都纷纷怀疑起,自己当初选择留在陌州城里而不往武州等地去,到底是对是错?
外头盛传,此次大水不是天灾,不是水坝失修,而是人为。做出此等恶事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城中那位高高在上的监军大人冯公公。陌州城的百姓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人心惶惶,躲在自己家中连门都不敢出,夜半讨论战事之际也不敢出声,当真就是若寒蝉般冻死一样的安静了。
知州府中,莫文渊猛地将桌子掀飞,看向冯凭的目光中带着审视和不屑:“公公不是说此计万无一失,一旦出手镇西军必将死无葬身之地的吗?结果呢,只怕现在死无葬身之地的不是他们,而是你我了!”他信了冯凭的邪,竟然会相信他们将水坝炸穿,镇西军不说全军覆没也至少死伤大半。现在结果呢?他们非但半点事情都没有,反而落得个仁善的好名声,倒霉的反而是他们!
朝中已经派人传讯来,若是再不能快快将镇西军打退回去,那就摘了他们所有人的项上人头。
说来轻巧,豫王手下的军队又岂是这么好打回去的?别说打回去了,只怕他们眼下连守住陌州城都难的很!
冯凭睨了他一眼,脸色虽是难看,但却没有过多的惊慌失措:“莫将军急什么,陌州城固若金汤,背后有武州源源不断的粮草。即便是咱们就这么留在陌州城,对面也决计攻不进来。并非所有时候都要没头没脑的进攻的,咱家自有妙计。”
“妙计?再水淹一次陌州?”莫文渊冷嘲了一声。想他在南疆苦守了这么多年,无战事也无功勋,可能一辈子就会这么碌碌无为的呆在南疆了。好不容易以为自己咸鱼翻身,把握到了一次绝佳的机会,只要能在这次攘夷的战争中立下功勋,那天下提起大燕名将又怎会只有豫王嘲风定国侯,而无他莫文渊的大名?
谁知道战功这么难立,根本就是被朝廷派来收拾烂摊子的!冯凭不过是一个内侍,也敢肖想指挥权,坐上领军的位子。即便是想写阴谋诡计也如泥牛入海,自身难保。这样稀烂的局势,要他怎么扭转?只怕就算换过豫王来,也不知道应当怎么办吧!
“哼。”冯凭朝着他翻了个白眼,心中也有不满。他已经为了水坝的事情相当头疼了,莫文渊这个时候还要来找他的麻烦,当真是令人厌恶。这个莫文渊的本事只怕还没有谢远厉害一些,也敢这般放肆的在他面前说话么?“他萧天鸣不是惯喜欢沽名钓誉么,那咱家就让他钓个够好了。到时如何行事莫将军就用不着操心了,只肖考虑着如何守城就行了!”他道,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指甲微微收紧,抠了抠下方座椅。“谢侯爷呢?这个兵临城下的当口,不会跑了吧?”
莫文渊心道,不是你让人家有多远滚多远,不要搭理战事的么?现在又口口声声要将人喊回来做事,不是有毛病是什么?“谢侯爷应当在自己营中歇息吧。”莫文渊抬起下巴看向冯凭,强压着怒气似笑非笑道:“冯公公有法,不若想想如何处理城外百姓的事?”这几日已经有越来越多的百姓围拢到陌州城来,都是不满水坝之事自动自发的围拢至此讨要说法的百姓,他们已经好些天不敢开城门了。“城中现在存粮富足,不开城门也无碍。他日等存粮不足,需要武州运粮过境之时,如何才能将粮草运进城内?”
冯凭皱了皱眉问道:“存粮够用多久?”他们当日被叶挽那贱人放火烧了军营,整个军营的粮草都跟着一起灰飞烟灭了。眼下好不容易逃回陌州城,让燕京那边再送军粮过来,怎么现在又不足了么?
“三月。”莫文渊道。
冯凭松了口气,三个月应当是够了。城中三十万驻军,他以为情况会更糟糕一些的。
“如若镇西军施行拖字诀,硬是不在三个月内动手又当如何?”莫文渊皱眉问道。
“呵,”冯凭又看了他一眼,亏他也是当大将的人,怎会连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那就让对方觉得,我们粮草充足,根本就无所畏惧。我们拖得,他们拖不得,三十万大军驻扎在陌州城外不是开玩笑的,他们根本等不起。”他不相信镇西军这些年来穷成这副模样,连朝廷都断了给他们的军饷军粮,现在还能富足无畏的打长仗。
可这么多年来,明知道萧天鸣是在从自己的口袋里掏钱出来贴补镇西军,还能被镇西军发展若斯,就足以令人心惊的了。娘娘的担心没有错,萧天鸣此人的存在就是个祸患,眼下看看这祸患,已经发展的越来越令人害怕,已经难以控制了。
“你的意思是,逼得镇西军按捺不住先动手?”莫文渊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还是不明白冯凭口中所说的如何抵御镇西军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难道他是想拖着,看谁的粮草先耗尽?还有说什么萧天鸣沽名钓誉的说法,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冯凭道:“莫将军不用管了,届时等镇西军攻城,还希望莫将军好好表现,不要让娘娘失望了才是。”
……
冯凭所料也并没有错,不管粮草充不充足,褚洄都没有想要跟他们拖的想法。
他素来干脆,喜欢以攻为守,无论是攻城还是大战,都喜欢直来直去一步到位。正是这样干脆利落不喜迂回的性格,才会致使在天下间获得了一个冷血无情铁面阎王的称号,比之战神之名只会更加令人恐慌,闻风丧胆。
大燕的积雪正在逐渐融化,露出了陆地表面隐隐约约的草芽和湿润的泥土来。
照夜高昂着脖子,目不转睛的原地踩踏了两下,望着远处隐隐约约的城池打了个响鼻。他两粒黑溜溜的眼珠子里瞪着前方,不知怎么的叶挽甚至都能从中看出些许骄傲不屑的味道。
真是什么人养什么马啊,叶挽心想,默默的看了一眼自己座下陪伴她许久的小灰。正是她第一次练习骑马时候所用的马,褚洄将它从羡州带了过来。
小灰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了她一眼,无辜又可人的模样好像在说“你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的脸”?这匹小母马性子温顺,叶挽觉得自己可能应该更适合凶残一些的马才是。
就在大军默不作声的向前进发之际,被薄雪覆盖的林中突然传来淅淅索索的响动之声。
褚洄凉薄的勾起嘴角,露出漫不经心的冷笑,动作优雅地挥了挥手淡道:“埋伏。”
随即刚刚还被马蹄踩过的积雪,瞬时就从中拉出了无数条细线,朝着他们胯下战马的脚而去。
在这个时候还想阻挠他们引出绊马索会不会太多余了一些?莫说他们并非快马疾行,整整十万大军再快也快不到哪里去,即便是骑马飞驰之际,用这样简单的套路来干扰褚洄会不会显得太小儿科?叶挽挑眉想着,手腕轻移,猛地下腰,在那细索还未碰上自己小灰的时刻动作轻巧的就将那细线给轻而易举的挑断了。
就在叶挽准备着迎接下面埋伏之际,方才还在淅淅索索的动静顷刻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们这是想干嘛?”叶挽纳闷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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