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就是元烬的亲生娘亲吗?”元煜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自己也不知道期望从元桢的嘴里听到什么样的回答。
看着那画,一时间,元煜突然有些理解了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元桢都对那女子念念不忘。仅仅是看过一幅画,元煜都能隔着这张纤薄泛黄的纸张,感受到画中女子美的有多么的惊心动魄。就像是古来传闻的狐妖,摄人心魂。
“嗯。”元桢睨了元煜一眼,自己这个儿子素来心比天高,他从未有过这种直勾勾的闯进自己书房盯着桌上的画看的行为。元煜和元炯不一样,个性使然,让他一向都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用夸张的外表暴躁的脾气来掩盖,根本就不愿意他人窥得他心房半分。
元煜迟疑道:“那、那她现在人呢?”
“死了。”元桢说,“已经死了二十六年了。”
元煜心中暗自松了口气,甚至隐隐庆幸还好这个女人已经死了。从父王时隔二十六年还念念不忘的每天对着她的画像的举动看来,若不是这个女人红颜薄命,只怕现在整个烈王府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他暗自窃喜,面上却作出一副愤怒委屈的模样来。“父王!儿臣有件事情心中实在憋闷不已,不知道父王可听说了最近市井中流传的事情?”只要父王不再纠结于这些红颜枯骨的琐事,那他跟元烬就是处在绝对公平的环境下的。父王不是傻子,他会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表明他才是那个值得父王信赖的人!
元桢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元煜:“何事?”
“就是……”元煜迟疑了一下,“就是司马宥之死,外头处处都在传言说是儿臣动的手,原因是因为儿臣与司马宥有旧仇,故意陷害他若斯!”
“那是你吗?”元桢问。
“自然不是!”元煜张扬地喊了一声,“再怎么说司马宥也算是儿臣的前岳丈大人,再怎么样儿臣也不会想出这般下作无聊的手段来对付他啊!况且,就因为司马宥的事情……朝中无数大臣们对着儿臣退避三舍,生怕与我牵扯上什么关系,其中定然是有别人的阴谋诡计在。”他目光略显期盼的看着元桢,希望元桢在这个时候能说出什么公道话来为他做主。
事实上,父王先前虽不怎么管他们兄弟相争的事情,但他现在摆明了被元烬和元炯陷害成这般模样,父王也定然不会无动于衷的吧?
元煜从小就对元桢抱有一种强烈的敬畏和爱戴之心,父王无论是行事作风还是武功智谋,都是元煜仰望着想要企及的目标。
谁知元桢并没有如元煜想象中一样听到这样的消息暴跳如雷的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反而垂眸反问了他一句:“你到底想说什么?”
元煜心中一惊,不甘道:“儿臣的意思是……陷害我的是大哥和三弟,父王不觉得他们的手段未免也太卑劣下作了一点吗?利用司马宥的死妄图分割儿臣的势力……”
“你的势力?”元桢展颜一笑,“本王倒不知道,你的本事什么时候这么大了。况且,煜儿说此事是你大哥三弟所为,可有证据?”
这不明摆着的事情吗?元煜糊涂了。
他一旦出事,受益的人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元烬和元炯,这件事情不是他们做的还会是谁做的?况且他们兄弟相争这么多年,父王不可能不知情,现在竟然这么大喇喇的问他有什么证据?
元煜突然想到了先前自己趁机找人刺杀元炯的时候,父王那副不闻不问漠不关心的作态,咬牙问道:“父王可是要包庇大哥和三弟?”
书房内的空气一下子沉寂了片刻,陷入一个尴尬的气氛中。
元桢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说:“煜儿,你自出生起就跟炯儿一般习文练武,你知道为什么现在本王喜欢什么事情都找炯儿去做,而不是找你吗?”
元煜的脸色陡然变得煞白,咬着牙不甘心地问道:“为何?”
“因为炯儿比你聪明。”元桢直视着元煜的眼睛,毫不留情的说道。他英俊无箸的脸上挂着一丝不知是怜悯的同情还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那双漆黑无比的眼睛流露着元煜所看不懂的情绪。“诸如今天这般的事情,若换做是炯儿,或是元烬,是断然不可能像你这般直接冲到本王的书房来,讨要‘公平’二字的。”
元煜的脸色更加难看,整个人如坠冰窖。
没有顾忌他的情绪,元桢继续一字字说道:“从前你与炯儿兄弟二人相争,你当真以为本王什么都不知道么?在炯儿伤后你对他做的那些事情,你以为炯儿内心不会觉得不平,不会觉得委屈,不想来跟本王告状么?”
不说元炯伤势恢复之后的事情,原来连小时候他偷偷摸摸的戳元炯蹩脚的事情,父王也知道!元煜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不敢置信的看向元桢。
什么样的父亲才会对自己儿子明枪暗箭你死我活的斗争无动于衷?
元桢只怕是要算一个。
“可是炯儿他不会,因为他了解本王,知道本王所思所想。”元桢站起身,即便元煜到了这个年纪身量已经跟元桢相差无几,还是觉得像小时候一般感觉到一阵一阵连绵不绝的压迫感,将他压的呼吸停滞。“他知道,本王从来都不注重过程,要的只是一个结果。最后无论是谁摘取胜利的锦旗也好,或是如同丧家之犬落荒而逃也罢……本王的身边,从来都不会留那些废物。”
废物……元煜慌了,他本以为今天来找父王告状,还能够提醒父王要当心元烬和元炯,不要受他们所蒙骗,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没有想到父王一直都知道,不光是元炯,还有他。
在父王的眼里,元炯就是那个可以站在幕后操纵云雨的人,他元煜……可能只是诸多环节中一粒小小的棋子而已。
他看向桌上那副看不清楚面貌的画,嘴唇颤抖:“所以……不仅仅是我,就连元炯,父王也是说抛弃就可以抛弃的,是吗?”
“如果没用的话,是的。”元桢不无遗憾的说。
“那她呢……”元煜壮起胆子指着那副在元桢指下摩挲的画,“她也是对父王来说没有用了,所以就被弃如敝履了吗?父王先认识元烬的娘,转头却又娶了母后,只是因为对父王来说母后比她更有用,是吗!”
元桢张了张嘴,在元煜的质问下难得的出现了一丝恍惚。他最后也没有去接楚宓,是因为楚宓对自己来说已经没有用了吗?可是为什么午夜梦回时分,想到那个拥有着曜灵一般明媚笑容的女子,还是会觉得心底一阵酸涩的难受?他娶烈王妃……是因为烈王妃对楚宓来说,更有用处吗?
“所以父王,你根本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冷血之人,对你来说什么亲情恩情都不存在,只要是强者,你就会认可……对吗?”元煜控制不住自己的话头,换做以前这些话他想都不敢想有一天会当着父王的面说出来,可是今天却觉得舌头控制不住似的像倒豆子一样倒了出来。
元桢冷冷地牵起嘴角:“你现在这副丧家犬的模样做给本王看是想要如何?说起亲情恩情,你在心里又记了几分?炯儿是你亲生弟弟你都能为了名正言顺的分位对他下手,何必用这种谴责的语气来抨击本王?元煜,你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本王,不会觉得自己太可笑了一些吗?”
他袖口微抬,想要像往常一样将元煜给掀飞出去,想了想还是住了手。
元煜注意到他细微的动作,脖子梗的更直了:“我会这样难道还不是因为父王?有父王这样的爹,才会有我这样的儿子不是吗?”反正今天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都说了,也不差这一句两句。
看他视死如归的表情,元桢不知怎么的轻笑出了声。
那张丝毫看不出岁月痕迹的脸上挂着一丝残忍的微笑,带着无尽的睥睨傲气。
他薄唇微掀,冷道:“元煜,像个女人一般絮絮叨叨的说着些有的没的在背后嚼舌根子,不如滚回去学学怎么做一个男子汉。你不用急着说什么话挑衅本王,真要让本王瞧得起,将世子之位传于你,倒不如做些让本王看得起的事情来,你觉得呢?”
他现在的行为是在背后嚼舌根,是絮絮叨叨的像个女人……元煜狠狠抿紧了唇,拳头握起,垂在身侧不住的颤抖。原来在父王眼里,他就是这样的形象。
“所以父王,从来都没想过选我做烈王世子,是吗?”元煜从唇缝中挤出几个字,他眼帘微垂,眼睛微突,死死的盯着元桢的一举一动。
元桢蹙眉,淡道:“能者居之。”
“好……好……”他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说出的话却仿佛当头泼下的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元煜心中仅存的那最后一丝丝希望。
能者居之,在父王的眼里,他元煜从来都不是那个“能者”,不要说元炯了,可能连后来居上的元烬都比不上吧。
元煜没有跟元桢告退便毅然决然的转过身去,走出书房的瞬间他的脚步微顿,侧首道:“父王,希望你能记住今天自己说的话,改日不要后悔。”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书房。
看着他倔强的背影,元桢微微挑起眉,对着书房外道:“还不进来?”
一个略显犹豫的步子幽幽从侧玄走了出来,担心地对着元桢道:“王爷,煜儿这般……”烈王妃抿着唇,面上不掩担心的苦色。
元桢睨了她一眼,并未将烈王妃听到他们谈话的事情放在心上。“总是要长大的,不是在今天,也会是在将来的某一天。不如提早知道自己的水平,对煜儿自己也有好处。”
烈王妃生生的将那句“就不能趁早立世子让他们兄弟不要再互相争斗了吗”给咽了下去,自嘲的笑了笑。就算是现在立了世子,也不会终止他们兄弟相争的场面的,自古帝王立过太子之后还爆发夺嫡战乱的事情还少吗?
她安静的看着自己的脚面,幽幽说:“煜儿刚经历过那么多大事,我只是怕他承受不住罢了。”
“我元桢的儿子,若这点压力都承受不住,那就更不要肖想烈王的位子了。”元桢冷哼一声,看向烈王妃:“英雄成名皆是要经历磨练,王妃切勿妇人之仁。”
“……是,王爷。”烈王妃木讷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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