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明明自己就是个开青楼的下流胚子,还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的。”丹青念念有词地跟在赤羽的身后,随着前面的叶挽和褚洄往千里醉楼上的雅间里走。
赤羽好笑地看着他道:“人家照着你的话做还不好,不照你的话做你也看不惯,那你到底想怎样?”赤羽是很看得开的人,就算先前跟花无渐打成那副田地,他们三人各自有伤。但是现在连主子都不介意跟花无渐同处一个屋檐下了,他就更不会介意了。
就是小丹青还介意的很,一路上都骂骂咧咧的说着花无渐的坏话。
这孩子还是年纪太小了些。赤羽想着,摇了摇头。
前面,叶挽刚踩上二楼的台阶,就看到小简叶百无聊赖地抱着胳膊靠在栏杆边上,嘴里还吊着一根不知道哪里捡来的草,明明才十岁出头的年纪,却一本正经老气横秋的像个中年人。
辅一看见叶挽,简叶先是愣了一下,好像没想明白为什么叶挽这个点会出现在这里。随即看到了跟在后头的褚洄和花无渐,还有赤羽和丹青两个。他惊喜的喊了声:“叶姐姐!你怎么现在会来这儿?是不是找叶爷爷有什么事情呀。”他一双漂亮的眼睛眨了眨,乖巧地看向褚洄道:“主子。”
叶挽将手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说话。她摇了摇头道:“不是找叔公,没什么事情,你不用理会我们。”
“哦。”简叶乖乖地点点头,在看到走在最后气鼓鼓的丹青的时候两只眼睛都放起了光。
“我们就在二楼的雅间聊会儿,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进来喊我。”叶挽对简叶说着,随手推开了最近一间的房门,走了进去。
褚洄看了赤羽一眼,赤羽会意地点头道:“我和丹青就在门口呆着和简叶聊会儿天。”
他刚说完,就看到主子和花无渐两人同时往前面跨了一步,想要跟在叶挽的身后进屋去。
“……”赤羽默然,拉了拉丹青的胳膊把他拖到简叶的旁边,无视了这艰难的一幕。完了,这三个人呆在一间房里,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呵,”褚洄意味不明的冷笑了一声,挤开花无渐走了进去。
花无渐挑起眉,紧跟其后,反手将门关上。
赤羽面无表情地一手一边捂住了简叶和丹青的眼睛,严肃道:“小孩子以后不能学无聊的大人,知道吗?”
“呿,我都说了不要叫我小孩子。”丹青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一转头就看到小简叶满脸期待的对他放射星星眼的模样,不禁烦恼的挠了挠头。
彤唯专门负责暗卫新人的调教和训练,把简叶带回来的时候却不知怎么的并没有像以前一样管教,而是甩手扔给了他带。所以简叶每次看见他都有一种雏鸟心理,“丹青哥哥”“丹青哥哥”的叫个不停。
丹青摸了摸下巴,不得不说麻烦的同时,还有一种被视作英雄的满足感啊。
雅间内的气氛并没有像外面这样和谐又融洽,而是笼罩在一片死气沉沉的阴云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降下暴风雨来。
褚洄长腿微斜,散漫地靠在窗边,窗下就是千里醉的后巷静谧无声的小巷。他抄着胳膊,摆出了一副“任君表演”的面瘫脸来,周身包围着一股紧张的低气压。
叶挽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在桌边坐下替自己倒了一杯茶,看着茶杆子在小巧的杯顶打了两个漩儿,再不甘地沉入了杯底。
“你们既然比我这个老板还要熟悉这千里醉,怎么不尝尝这边有名的‘千里醉’?”花无渐在褚洄冷的能冻死人的目光下欣然在桌边坐下,还沾着血腥气的手点了点桌面上一只璧白的酒壶,创裂带着血痕的手指和那洁白无瑕的酒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千里醉是因这酒闻名的,现在不喝岂不可惜?”
“我不会喝酒。”叶挽老实的说。自从去年在宫宴上喝多了闹笑话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喝醉过,顶多就是稍微沾一沾,无论是什么场合。“你也许是不记得了。”
花无渐的呼吸猛地一滞,不由苦笑了两声。他怎么会忘了,他多少次在醉园邀请无眠喝酒,她都推拒着只抿一小口,要不就是直接大方的拒绝了说自己只喝茶。他怎么会忘了,他怎么可以忘了呢。
好不容易有点人声的雅间再次沉寂了下去,安静的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正因为是这样,所以他才会跟无眠错过,而不是因为褚洄么?
花无渐唇角抖了两抖,无声地自嘲了自己一番,良久才幽幽道:“对不起,无眠。我不是有意的。”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忘记了叶挽不喝酒的事实,还是指别的什么事情。
他不是有意忘记叶挽不喝酒,也不是有意要在那晚将叶挽打晕交给元炯带来西秦。他根本就别无选择。
“没关系,我不怪你。”叶挽淡道。“我曾经欠你一个人情,就当还了就是。”叶挽自私的想着,她曾经在却州请花无渐帮她查过魏卓青的事情,还让花无渐帮他查过叶骊,应当是欠他两个人情才是。可是现在她也懒得与花无渐掰扯什么欠一还是欠二的,就算是一个吧。
她的声音没有往常还是男装之时那般低沉沙哑,却也不似一般女子那般轻柔软糯,反倒是透着一股别样的韵味,在安静的地方能直直地挠进人的心里,让人忍不住想要一再的听下去。
叶挽换了女装的模样也比想象中的还要好看呢,花无渐想。
可惜她说的话,却是让花无渐觉得比远处那位的目光还要冰冷。
欠的人情,还了就是,那之后呢?是不是就再无瓜葛了?他与无眠曾是称兄道弟的好友,无眠甚至还担心过他在曾后面前的处境,想要帮着他与豫王攀扯关系,希望陇西能给予花无渐一片安静的容身之地。
可他却辜负了无眠的信任,从一开始接近她,就只是受了元桢的吩咐接近褚洄而已。
他觉得目光有些模糊的颤抖,轻飘飘地盯着那张清冷白皙的面容,却硬生生的被一只黑袖子给拦住了眼神的去路。
褚洄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桌边,淡定的伸出手将叶挽刚刚倒过茶水的那只玉壶拎了过来,大手一伸直接穿插在花无渐和叶挽之间。
水流顺着壶嘴流进小巧的玉杯中,发出一道好听的嘘声。
“对不起。”花无渐回过神来,再一次重复道。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这么低声下气地对一个人道歉,不为别的,只为了自己亲手葬送的这段在叶挽看来是友谊的信任。“不过,即便你们不相信我也好,是否能让我知晓你们留在西秦的目的?”
叶挽还没开口,就见花无渐又摇了摇头:“算了,你们还是不要告诉我了。连我自己都不信任自己,告诉了我难保不会被烈王知晓。”
“告诉你也无妨。”褚洄凉道。
花无渐抬起头,径直和一双冷凝不含感情的眸子撞到了一处。
“反正不管你说不说,我想元桢心里对这件事情也是有数的。”褚洄说。
他不相信以元桢的手段会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只是元桢不屑一顾,或者说,元桢根本就是认同他们的做法罢了。
什么陷害元煜利用元炯,不管怎么做,他的所作所为看在元桢的眼里只是更加一步步地在朝着元桢预期的方向发展着。他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们互相争斗,愿意看着烈王府在这般激烈的“厮杀”之下留下最后一位强者。
只要不动到他的头上去,无论元烬、元煜、还是元炯三人中哪一个是最后留下的人,那才会是烈王元桢乐见其成的衣钵的传人。
叶挽微惊,问道:“你说元桢一直都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嗯。”褚洄点点头。如果是别人或许不会,但元桢……是他父亲,他知道元桢在想什么。
“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挑起元煜和元炯之间的矛盾么?”叶挽蹙眉。不得不说,尽管早就知道了元桢是这样的人,再一次有这样的认知还是让叶挽觉得一阵阵的心惊肉跳。什么样的父亲才会做出看着儿子自相残杀这样的事情来?即便是帝王……有的时候也不会忍心吧。
花无渐被关了两个多月,虽不知道西秦发生了什么,但是来临安的途中还是有所耳闻。他闻言表情微妙地嘲了一声:“他到底是西秦的无冕之王,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好像都不奇怪。烈王元桢……的确是这样的人。”他看着自己的儿子们自相残杀,就好像是在看几个小豆丁打架,谁打的鼻青脸肿谁就是输家。“你们也不要想着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什么了,就算你们不信我也好,听我一言,早些离开西秦吧。元桢的眼线遍布整个西秦,你们的一举一动……或许就是我刚进临安不足一个时辰,他可能也早就已经收到风声了。”
叶挽沉默了片刻,难怪褚洄来了西秦这么久都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反而要假借着套着花无渐的皮才能够现身。她不禁有些后悔起自己的决定来,若是那晚上直接跟着褚洄离开,会不会好一些?
看她有些懊恼的样子,褚洄好笑的揉了一把她的头顶:“怕什么?我不是在这儿?”
再怎么后悔他们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元煜和元炯已是不死不休之势,元煜的兵权被卸,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只要坐着看他们表演就好。现在离开岂不是将这一切都断送了,可惜的紧?
叶挽说:“倒也不是怕,只是总觉得我们这些小九九在元桢的眼里就好像是在看耍猴戏。会不会到头来弄巧成拙?”
“谁耍谁还不一定。”褚洄勾起嘴角,复又将那被自己揉乱了的青丝杂乱无章地理了理,满意地看着自己弄出来一团乱的“杰作”点了点头。“有我在,不用担心太多。实在不行拍拍屁股跑路,给元桢留一堆烂摊子不也很好?”
看褚洄动作熟稔的模样,花无渐内心不由觉得有些苦涩,面上兀自调笑道:“你们这么旁若无人的样子,是不是不太好?我还没死呢。”
“挽挽还没原谅你,你滚开。”褚洄皱眉。
“无眠刚刚不都说了算是还我人情了么?你搁这儿起劲什么呢。”花无渐说。
叶挽无语地打断两个人即将爆发的口舌之争,突然开口问道:“你能不能说说,你是怎么会跟元桢扯上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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