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谢小将军,方才多有得罪,失敬了……”萧逢黑着脸,强忍着内心的不适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每说一个字就感觉那些围观的百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仿佛刀剐一般的带着嘲笑,有如他浑身赤裸。
他眼神不住地瞥向一脸淡定的姚清书,她并无半丝震惊,看起来是早就知道,早就与谢青闻有瓜葛了!而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出丑,也没有半分提醒之意……甚至连叶挽都不如!真是一对……奸……萧逢粗喘着气,克制住内心的暴怒和冲动。
谢青闻见萧逢目光死死的盯着姚清书,不由微笑着上前一步挡在姚清书的身前,没什么诚意地抱拳道:“萧世子言重了,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不知者无罪,只不过是误会一场罢了,青闻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他话锋一转,脸上的表情也显得认真起来,“青闻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应当有风度。这位姚姑娘坦言与萧世子并无关系,萧世子也既已成婚,就不该在大街上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纠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街问一个女子是否愿意嫁给自己,萧世子是否觉得此举太不妥当?”
更何况姚清书显然无意于萧逢,萧逢还这么大喇喇的喊着姚清书的小字……他一个苦寒之地来的小子都知道这么做实在太败坏姑娘名节了,这个萧逢当真是顺风顺水二十载,装傻充愣把自己当盘蒜了么?
叶挽噗嗤一笑,她就知道谢青闻没那么容易放过萧逢。这么一本正经的教训萧逢,就差没说一句老子是你爹,好好的听老子的话了。
在萧逢愈加难看的脸色中,谢青闻瞥了一眼正哭唧唧的依偎在萧逢怀里的燕悦,眉头一挑笑道:“说句不中听的,世子爷莫放在心上。青闻从未听闻大燕有侍妾上街的规矩,既以为妾,不要了脸面,那就该好好的呆在家里侍奉婆母相夫教子,别整日跟那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一般溜出来鬼混。萧世子身为齐王世子,更应该懂得个中规矩,为百姓做榜样才是。”
燕悦听到他嘲讽自己,本来就挨了打,满心的委屈,立刻尖叫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不管你爹是谁,女儿身为嫡女自甘为妾,想必你爹也整日整夜的觉得老脸没处搁吧。”谢青闻表情诚恳,说的话却分分钟能把人噎死。
叶挽几乎都要忍不住为他鼓掌了。斗的了渣男骂的过贱人,以前还当真是小看谢青闻了。
“你很佩服他?”褚洄不满地捏了捏叶挽的掌心。他在旁边完全能感受到身边小狐狸兴奋雀跃的情绪,不由沉思了下是不是也要学一下谢青闻这副牙尖嘴利的模样,挽挽似乎挺喜欢?
叶挽笑道:“谢将军担心谢青闻在燕京惹事被人欺负,当真是多虑了。他这般胆子和脑子,有谁能欺负的了他?”别在姚清书面前那副谦虚唯诺的样子也是装出来的,那简直就是太腹黑了,跟褚洄有的一拼。
“你……我杀了你!”燕悦气的快要爆炸,好听点人人都要尊称她一声世子侧妃,说难听点她的确就是个妾室!当初进门时甚至还不如那个黄杏,直接做了贵妾。这一直都是她心头之恨,堂堂宪钧侯的嫡女,做了妾室。只是还从来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提起这茬,被谢青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再的重申,简直是要她死了一样!
“住口!”萧逢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燕悦一眼。这个女人,本以为她改了性子变得柔善起来,没有想到关键时候还是跟泼妇一样惹人生厌。他忙厉声道:“来人,把侧妃带回去!”他差人将暴怒的燕悦制住,侧过身阴测地看了一直沉默着不说话的姚清书一眼,对谢青闻道:“小侯爷的话本世子放在心里了,多谢小侯爷指教。妾室无礼,得罪了小侯爷,本世子他日定当待礼拜访侯府向小侯爷赔罪,告辞!”
说罢萧逢又狠狠剜了一眼楼顶看好戏一般蹲着的叶挽和褚洄,冷哼一声挥袖而去。
一下子少了齐王府的人,街上空旷了不少,围观百姓纷纷围拢上前想与谢青闻打招呼。
楼顶的叶都尉没有下来的意思,又带着面具,明显是不想被人打扰,遂百姓皆识趣地没有冲上去。至于她身边那位气质出众的男子……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任何人点明他的身份,即使百姓心中再心痒难耐地猜测这位是大名鼎鼎的嘲风将军褚洄,也没有一个人开口尊呼。
麻烦的人走了,姚清书想了想,带着花滢对着被百姓包围的谢青闻遥遥行了一礼以示感谢便想转身离开。
谢青闻忙对百姓道:“今日是中秋佳节,想必各位还有家人等待你们,就不要因为我这个粗人扰了兴致了……”他一咬牙,频频给叶挽使眼色想让她开口帮忙。
叶挽觉得好笑,歪头对姚清书和花滢道:“姚姐姐莫急,今日时辰还早,相逢即是缘,我们大家一起去喝一杯赏个月聊聊天如何?”看在谢青闻努力的挤眉弄眼的份上,她就勉为其难地做一回媒婆吧。只是也就仅限于今天这一次,她和姚清书是朋友,没道理只顾着帮谢青闻不理会姚清书的感受的,后面她们要如何全得看谢青闻自己了。
若姚清书当真对谢青闻没那个意思,她只怕还得做一回恶人。
“哼。”褚洄冷哼了声。今夜明明是他们俩的约会,偏偏要为了谢青闻这小子多带上几个电灯泡,真是讨厌!
叶挽美滋滋地反手扣住褚洄的手,镇定地红着脸伸出软绵纤细的手指在褚洄手心中撩刮几下,轻咳一声软道:“你要补偿我今日被你折腾了一下午。”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褚洄蹙眉。
叶挽默默道:“因为你不听我的,以后就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
有叶挽开口,姚清书自然不会拒绝了,加之身边还有一个跃跃欲试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花滢撺掇,一行人终于在谢青闻期盼的目光之下,将小聚的地点定在了淬玉阁二楼专属于叶挽的雅间之内。
打扰了木娘和木子两人的中秋团圆,叶挽内心过意不去,特地从外城带了不少吃食给他们加餐,吩咐他们在后院自娱自乐便好,用不着来雅间伺候。
姚清书的丫鬟棋儿和花滢的丫鬟为了不打扰几位主子们的闲聊,自动自发地与木娘和木子凑到了一处。一时间,雅间内只剩五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的闲人。
淬玉阁的雅间位置极佳,能直接从窗户大开的窗口看到头顶悬挂的明亮霜蝉,辉光清冷。
桌上摆着叶挽临时买来的熟食和清酒,月光下的玉壶在桌面投下一个三角的倒影。
叶挽左边坐着褚洄,右边坐着姚清书,不禁觉得有些头疼。她到底是为什么要答应谢青闻把所有人都拉来一起干瞪眼?这尴尬的气氛真是让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两世加起来都没有干过这种媒婆的勾当,尤其是在中秋节,感觉自己蠢极了。
就连一向话多爱动的花滢都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看姚清书,又看看叶挽,闷头差点没把自己塞进装满了花蜜水的酒杯里。
“呃……褚大哥,叶都尉,你们今日怎么没有去参加宫宴?”许是看气氛实在是太过尴尬,谢青闻不由率先看了眼取下了面具的褚洄和叶挽道。
叶挽板着脸……她也以为今日是要去参加宫宴的,只是下午因为这样那样无耻的事情耽搁了时间。
褚洄睨了谢青闻一眼,修长的手指抚了抚身前的玉杯,冷道:“有事,甄玉去了。”甄玉虽官职低微,但却是陇西甄大将军的嫡子,代他去参加个宫宴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谢小将军为何今夜也在外游荡,没有去宫宴?你初到京城,朝廷应该不会放过这个与你交好的机会才是。”叶挽问道。
“咳……不过是文官武官互相阿谀奉承的宴会罢了,横竖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跑来这外城的街上感受感受燕京的风土人情。我不擅应对那些,就让连城带人去参加了。”谢青闻瞥了一眼叶挽,又道:“不过说起来,褚大哥和叶挽你们俩也都是陇西人士,到燕京没几个月吧?怎么感觉已经相当熟稔的样子。”褚洄和叶挽应当是今年五月份才来燕京的,当中又有足足三月在北境边疆,怎么叶挽跟姚清书已经相熟已久的模样。
叶挽知道他想问什么,内心觉得好笑,答道:“与姚小姐相识倒是一场缘分,正是在这淬玉阁之内。”见谢青闻一脸好奇的模样,她解释道:“这铺子是与康王打赌时他输给我的,彼时我刚接手,来巡视时,正巧遇到姚小姐与宪钧侯家的千金起了争执。”
“那日还要多亏了阿挽。”姚清书接道,叶挽的面子她还是很乐于给的,只是也不知是不是不经意的,就将“阿挽”二字脱口而出了。
谢青闻听到姚清书对叶挽的称呼,顿时笑容微僵,心头一突。
注意到谢青闻的情绪,还有姚清书“不经意”间说出的对自己的称呼,叶挽微微抿唇。不管她是故意在谢青闻面前表现出与自己亲密的关系还是习惯了不小心说出来的,都能隐隐看出她内心的拒绝之意。
花滢眼珠子一转,笑道:“谢哥哥,今天要谢谢你仗义出手。那个燕悦针对姚姐姐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我当她纳进了齐王府会安分起来有所收敛,没有想到还是狗改不了……咳咳,那个啥!”
“滢儿!”姚清书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一个姑娘家,粗话说的比谁都要溜,不知道花无渐听到了自家妹妹这番那番的话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花滢吐了吐舌头,哼道:“本来就是嘛,姚姐姐从来没对那个萧逢有半点情谊,却被他到处放话耽搁至今,滢儿半个姐夫的影子都没看到,真是呜呼哀哉。”说罢她朝着谢青闻挤了挤眼,不动声色的就将姚清书为什么年已二九都没有成婚的原因透露了出去。不是因为她有心上人,也不是因为有什么婚约,就是被萧逢那个王八蛋无的放矢给耽搁的。
看花滢也一副急切的模样,叶挽无奈的抚了扶额头。
如果有神助攻,那花滢必须得是当仁不让的第一名啊。
谢青闻掩饰内心淡淡的失落,微笑着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他一下子就词穷了起来,面对渣男恶女他还能口若悬河的讽刺一顿,但是对上一个看似性情温和其实内里比谁都要倔强的姑娘他竟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好。
叶挽微微低头将一口清酒送入口中,心道谢青闻若真对姚清书有意,只怕以后的追求之路还长着呢。
众人一片沉默之际,忽而听到楼下大堂有个清冽娇俏的女声悠然喊道:“奇怪,店里人呢?怎么过个节就开着门不用做生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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