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就是等于整个陇西都成了豫王的封地了么,曾后竟会允许此事的发生。”叶挽刚说完就觉得自己蠢了。曾后当然不愿意此事发生,只不过她没那个胆子挑战八十万大军的威严,承受不起豫王的滔天怒火。想打压镇西军不成,反而失了整个陇西的税收,偷鸡不成蚀把米,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看得出来她现在都还没死心,不然怎么会想方设法想要离间你和豫王呢。”叶挽揶揄地看了褚洄一眼。冯凭带来的两个小妞给褚洄下药的事情显而易见,包括赐婚曾零露一事,都是曾后拉拢褚洄想要折断豫王臂膀的手段,只是太过小家子气。
褚洄好心情地任由她讽刺,大手揽住纤腰,低声道:“挽挽吃醋了么?”
“别,你在陇西还有未婚妻的,我可不做拆散鸳鸯的恶人。”叶挽听他说吃醋二字,立刻翻了个白眼。她知道那是当时褚洄为了应付曾后赐婚信口胡说的,现在拿出来挤兑褚洄正好。“不跟你瞎扯了,我去整兵。”说罢她往前一步,和褚洄拉远了距离。
“对了,”褚洄这时才想到什么似的缓缓道,“暗卫的消息,丰州知州是萧羽的人,已经死了。你直接去知州府把粮草搬回来就好,小心些。”
叶挽慢慢回头:“萧羽?他勾结了北汉人?这次北汉异动,是他在从中作梗?”
随着离开玉岩关距离的增远,风沙愈小。
七队众人身手矫捷,心思活络,被叶挽留下作侦察敌情之用,只带了甄玉和段弘杨两人,还有五百中护军精锐出了玉岩关,直奔丰州城而去。既然褚洄说丰州知州已死,那便直从丰州粮仓取粮。
在谢青闻的帮助之下,五百余匹镇西军战马更换了马掌,使之更适合在北境行走赶路。
辅一离开,只听得背后铮铮铁关,绵延山脉之下,传来“呜呜”鸣号之声,低沉如铜钟。
“发生什么事了?”段弘杨心头一跳,焦急问道。他们刚离开玉岩关没多久便传来了号角声,让他有一种别样的紧张感。
叶挽纵马疾驰,冷声道:“北汉人进攻了。”她没有回头,带兵疾跑。玉岩关距离丰州城约七八日路程,运粮回程时间只会翻倍增长,愿他们能在一月之内赶回!
……
燕京正值盛夏,知了栖树阵阵鸣叫。烈日高悬在天空,洒下无尽缠绵的热意。
北境一触即发的战争隐隐约约传到安居的百姓耳中,却没有引起过多的人的注意和恐慌。
六年了,大燕在西北镇西军和谢家军两大铜墙铁壁之下已经安稳了整整六年,没有人知道谢家军就在几日之前还面临着灭顶之灾。在他们心中,西北有豫王,北境有定国侯,大燕神圣不可侵犯。
内城姚府。
“清儿,你都好些日子不出门了,在做什么呢?”姚夫人担心地叩响了女儿的闺房,只见一身穿轻薄衣衫的妙龄少女正专心致志地摆弄着手上的物件,见她来了才悠悠地放下东西露出清婉一笑。
“娘。”燕京炎热,姚清书只着薄衫,白皙的额头还是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棋儿正安静地坐在桌子一旁替姚清书打扇,见姚夫人来了连忙站起甜甜问好。“夫人。”
姚夫人见自家女儿桌上摆着的不再是她爹经常把玩的木件玩具,而是规规矩矩地放着女红刺绣,不由好奇道:“你这是在做什么?这些日子都关在房里,原来是在绣荷包呀……”姚夫人雍容的圆脸上挂着淡笑,眼尖地发现荷包的样式竟是男款,旁边还放着几个做工一般的如意结。
“北边如今战乱,叶挽弟弟随军征战,我想寄个平安结给她护护身。”姚清书任由母亲神色莫名的打量自己,大方地摊开那个绣工平平的荷包。她原本想送叶挽一个女式香囊,思来想去都觉得怪怪的。她知道叶挽不是普通闺中儿女,心思不是一般千金可比拟,遂只亲手做了个荷包绣上大雁,做成男款,打上如意结,以求叶挽在北境一切平安。
只是她平日里不喜女红,做了好几次才像点样子。看母亲的样子似乎是想歪了。
姚夫人揶揄地笑了几声。女儿也跟她说过那日在宫中叶挽救女儿一命之事,她和姚大人都对那个小小少年心存感激。
女儿如今也已过二八之年,在燕京中过了及笄还没婚配的闺阁千金除了那位东珠县主也只剩下自家女儿了,虽然那位校尉大人年纪小了些,官职低微了些,但到底年少有为,还品行端正,前途无量。女儿若是有意倒也是一桩美事,反正她爹挺满意那个小少年的不是?
姚夫人笑道:“我听闻叶校尉是云州来的,原本是云州首富叶家大老爷的义子。那位叶家大老爷……如今好像也搬来了燕京,叶大公子正在翰林院当差,听你父亲说叶大公子为人实诚,踏实勤劳,想必叶校尉也不会是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之人……清儿若是中意,娘遣人去叶家探探口风如何?”虽然叶家是商户,好歹叶大公子走了仕途,与叶校尉两人一文一武,倒也美满。
“娘,你想到哪里去了。”姚清书失笑,娇嗔地看了一眼正在偷笑的棋儿,无奈道:“女儿当叶挽是亲弟弟,心中对她感激。不是您和爹想的那样。”
姚夫人道:“娘倒是觉得此事不错,叶校尉无论是武功长相前途都是燕京难找出第二位的,若是人品再好些,就是完美的女婿了。趁着他尚未婚配,娘去打听打听先。”姚夫人越想越喜欢,又说,“可别像宪钧侯家那位小姐一般……”
听说萧逢当日将宫女黄杏带回去做了贵妾,第二日遣一顶小轿接进府的宪钧侯家千金燕悦只沦为贱妾,气的宪钧侯大病好几日。后拉下老脸去拜访了齐王府,没多久燕悦就被萧逢封了世子侧妃,只怕是答应了齐王什么条件。
姚清书叹了口气道:“娘,您是急着要赶女儿走了吗?”
“那倒不是……只是娘着实觉得叶校尉不错,希望清儿往后能过得幸福罢了。”姚夫人此生做的最对的决定就是不顾家里反对嫁给了姚尚书。姚尚书从前还只是翰林院一个小小供奉,木讷老实,有幸做了前代丞相的徒弟才被提拔至此。他生平恪守本分,除了兴掌水利土木之外,最大的爱好就是各种机巧之术,不饮酒不花心,在姚夫人只出了一女之后也没有提纳妾之事,一家三口和谐喜乐,是为京中典范之家。她只是希望女儿的后半生也如此平安快乐,而不是嫁入权贵勾心斗角。“罢了,你不要怪娘亲多嘴,你的事情自己决定,想好了再告诉娘。”
姚夫人从袖中抽出一封淡淡樱红的帖子,递了过去:“刚刚花家小姑娘遣人送来的帖子,好像你邀你出去玩儿呢。你做完荷包也别整日闷在家里看书了,多出去走走。”
棋儿结果姚夫人递来的帖子,打开递到姚清书面前,正是花滢稚嫩俏皮的字。
“我知道了,谢谢娘。”姚清书点点头,将荷包最后一针缝好,串上平安结递给棋儿,“替我将这个还有前些日子写好的书信寄出去,别耽搁了。”叶挽已经离开快一个月了,也不知道顺利抵达玉岩关了没有。
姚夫人在旁摇头轻笑起来。
姚清书洗漱过后换好出门的衣裳赶到淬玉阁已经将将傍晚了。
叶挽走之前拜托她和花滢照顾淬玉阁,她们几乎每次出门都要在淬玉阁的雅间坐一坐,跟木娘聊聊天。
“着急约我出来,怎么了?”姚清书在二楼的雅间内找到了有气无力趴在桌上的花滢。花滢今日着着粉白儒衫,扎着包包头,看上去十分清丽俏皮。如果无视了她那一脸沮丧的表情的话。
木娘正淡笑着坐在桌边,替花滢斟茶,摆上蜜饯点心。“花小姑娘正生气呢。”姚清书和花滢虽然都身份尊贵,不是她一个小小民女可以高攀。但两人都出人意料的和蔼亲民,花滢活泼可爱,姚清书大方聪慧,对机巧之术又有着独特的见解,木娘是打心眼里喜欢与二人相处,如朋如友。
“怎么了?昨天见你不还好好的,燕京还有谁敢惹你?”姚清书失笑地在桌边坐下,取了一粒蜜饯塞到花滢的嘴里。
“唔……”花滢就着姚清书的素手将蜜饯含在嘴里,哀嚎道:“还有人敢惹我?除了哥哥还有谁惹的到我!”
“花公子怎么了?”姚清书问道。
听爹说户部前两日在早朝时汇报近年税收不好,国库空虚,曾家已经把主意打到了花家头上,试图从富埒陶白的花家身上剥点什么下来。曾后最近几年也在考虑将花家收为己用之事,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事有关?
姚尚书宠爱姚清书这个女儿,不觉得把朝事跟自己女儿讲有什么不妥的,所以姚清书还算是消息灵通。
花滢嘟嘴嚷嚷道:“还不是臭哥哥,把我一个人扔下跑去北边了!哼,出去玩也不带我,我讨厌他!”
“花公子去北境了?”姚清书惊讶道,随即又道,“花家生意遍布天下,花公子有事外出也是正常的。你不是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呆在燕京嘛?”她捏了捏花滢的小鼻子,笑容十分温婉。
花滢冷哼:“才不一样呢,他已经离开几日了,早上侍卫才把消息告诉我,说哥哥去找叶挽哥哥玩了。哼!不就是怕我吵着闹着要跟着一起去嘛。哥哥最坏了,果然老奸巨猾,无奸不商!他就嫌我是个麻烦……”
听着她老气横秋地骂花无渐,姚清书“噗嗤”一声笑出来,看了一眼同样脸色无奈的木娘,知道木娘先前已经遭受过和自己一样的处境了。她笑道:“北境危险,花公子去找阿挽不会只是为了玩,你是他妹妹还不了解他吗?他是怕战事纷乱,才把你留在燕京,怎么会是故意不想带你呢。”花无渐以弱龄撑起整个花家的时候,花滢还只是个襁褓中的小婴儿,在那么多魔爪之下能保的花滢安全无恙的长大,养得她如此单纯可爱的性子,足以证明他有多宠爱这个妹妹了。
道理她都懂……只是哥哥每次这么不声不响地走掉真的让人觉得很讨厌嘛。花滢垂头丧气地嘟着嘴:“那……那人家也有东西想要带给叶挽哥哥嘛,他要去北境也该提前跟我讲一声,好好讲道理滢儿也是会听的啦。滢儿又不是无理取闹的小姑娘,哪会蛮不讲理地缠着哥哥不放嘛……”
“许是情况紧急呢。花公子自有他的用意,滢儿该理解才是。”姚清书想,花公子前去北境,其中说不定有朝廷施压的关系。他可能也是为了躲清闲才会离开燕京的吧。“别不开心了,正好姚姐姐也有东西要寄去玉岩关,你要送什么,姐姐帮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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