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挽没有急着进去,而是脚步轻盈地站到了院子门口,只见那宽敞的院落中,一个打扮富贵长相却普通的少女正和一位同样穿着气派的中年妇女玩着毽子。那中年妇女首先看到了院口有陌生男子,惊怒道:“你们是谁?!”
那名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女顺着目光看去发现是几名长相英俊的青年,顿时有些愣愣地移不开目光,任由毽子摔落在地上。
“你、你们别进来!光天化日的……还,还敢入室抢劫了?老爷、我家老爷马上就要回来了!”那中年妇女看叶挽神色不善地从门口走进来,立刻尖声叫嚷起来。“来、来人啊!碧荷,碧荷你快躲起来!”
那叫碧荷的少女被她喊的一惊,才发现自己已经盯着人家看了许久,羞红了脸低下头道:“娘,你别喊了……先、先问问他们是谁吧,看着不像坏人……”她说到后来声音已经如蚊子一般小,若非叶挽几人是练武之人耳力惊人,根本就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叶挽随意地在院中找了个石凳坐下,看着被打理的井井有条显然有人居住的陆英院,冷笑道:“哦?你家老爷是谁?”最好不要是她想的那样。
“我家老爷的大名其实你们这些贱民能探听的,我……本夫人……本夫人是这家府邸的主子!识相的就快给我、给本夫人滚出去!”那中年妇女叫嚷道,色厉内荏的样子一点威吓之力都没有。
叶挽打量着装饰不凡的院子,还有那母女俩满头珠翠金饰的样子,突然想到了书房里博古架上的空档,不由莞尔一笑。“你家老爷……不会是这将军府的管事吧?”
中年妇女听到来人知道自己老爷的大名,挺直胸脯道:“你知道就好,害怕的话赶紧滚出去!否则等我家老爷回来了,立马叫将军大人砍了你们的脑袋!”
周建和段弘杨也反应过来了这一切是怎么回事,都被气笑了。周建道:“你家老爷一个小小的将军府管事,怎么叫将军大人砍了我们头?”
“哼,这就用不着你们操心了!将军大人将这偌大的王府给了我们老爷,还不是因为我家老爷本事大,深的将军大人宠信?只要他随随便便跟将军提一句,你们的项上人头就不保了!碧荷,快去看看你爹回来了没?”那妇女叫嚷着,护着自己女儿往院门口靠近。
那名姑娘碧荷走近叶挽身边,只觉呼吸都要停止了,脸红扑扑的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我,公子……”
段弘杨坏心一起,顿时上前一步假意要摸那姑娘的屁股,只听那姑娘瞬间换了副面孔,跟她娘一样尖利地喊道:“啊,流氓!非礼啊,非礼啊!哪里来的贱民,敢摸本姑娘的屁股……”叶挽一行人皆是风尘仆仆的模样,这姑娘理所应当的就认为他们是外城来的百姓或是过路的贼子。
“哎,不是小家碧玉就不要在我们叶哥面前装什么娇滴滴的样子啊,你看,母老虎本性暴露出来了吧?”段弘杨揶揄地看了叶挽一眼大笑起来,“我就说嘛,老母猪怎么生的出孔雀仔来嘛!”
甄玉拍了一记他唯恐天下不乱的脑门,无奈道:“当心等会儿叶挽军法处置你。”
段弘杨的笑声戛然而止,躲到周建背后小声对叶挽道:“叶哥,我是为了帮你不要被女色迷惑,不用谢我!”
“碧荷,碧荷!你有没有事!来人啊,杀人啦!非礼良家妇女啦!”那中年妇女生怕女儿吃了亏,连忙上前将女儿护在身后想要拉扯叶挽。
母女俩撒泼的样子倒是如出一辙。
叶挽不动神色地侧过身子避开她的爪子,听到院门口传来一个惊怒的吼声:“什么人!敢欺负我女儿!”正主来了。
那管家不过四十不到的年纪,穿着打扮无一不是凡品。就连手上都戴着一个透着绿意的翠玉扳指,看见叶挽几人大喇喇地坐在主院中,老婆女儿已经哭花了脸。顿时怒从心起,抄起花坛边上的大石头就朝着叶挽走了过来。
叶挽飞过去一记冷冒寒光的眼刀,笑道:“管家老爷?”
那眼神硬生生地将管家的动作止住了,半晌才惊觉被一个毛头小子吓到了,梗着脖子吼道:“你是谁!”随即被周建和段弘杨阴笑着捏拳头的动作吓了一跳,手一松,石块便砸了下来掉到了自己脚上,“嗷——!”他发出了一声惨叫。
“老爷!”“爹!”
估摸着那守门的小厮还没时间给他通风报信,叶挽站起身来,走到抱着脚坐在地上惨叫的管家面前,居高临下地阴森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管家老爷真是好本事。”
管家脖子一凉,再三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个少年。他刚从后门回来,大老远就听到自己老婆女儿的哭喊声,急匆匆地就赶过来了……这几个穿着军装的……等等?穿着军装?!管家瞬间心脏骤停,额头上冒起了冷汗。“请、请问……阁下是……”
叶挽再次将腰牌掏出来亮了亮,冷笑:“莫不是将军几年没回来,这位老爷就将这府邸当成了自己的?”
管家看到那刻着“督察校尉”几个字的铜牌牌顿时眼前一黑,整个人晕了过去。
“掐醒他。”叶挽冷声道。
周建闻言立刻上前掐了那管家的人中。周建再怎么瘦削也是军人,下手死重,那管家被掐的惨叫一声,才幽幽地睁开眼。
“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将府中其余六个下人带到我跟前来。”叶挽道。
那管家挣扎着看了一眼自己此时已经抱成一团默不作声的妻女,也不管脚趾上的疼痛了,咬牙道:“是……”
不多时,包括管家在内的七个下人已经瑟瑟发抖地跪在了陆英院中。
叶挽轻抿着周建从房中搜出的极品龙井泡的茶,悠悠道:“谁跟我说说,这六年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余六个下人皆暗暗看了一眼已经把头磕到地上的孙管家,抖了抖都不敢说话。
“不说的话,那只能把你们连同孙管家一起,打包打包送到京兆尹衙门去了。”叶挽眯着眼,这孙管家还真是会享受,自己关起门来做老爷不说,喝的茶都是二两银子一壶的好茶。
一听要被送到衙门去,那厨娘首先磕头哭喊道:“求大人做主啊!我们都是六年前应聘来府上打杂的粗使,这些年来将军不在,孙管家随意压榨剥夺我们,捏着我们的卖身契要我们做这个做那个,让我们往东我们不敢往西……”
“你这婆子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压榨你们,我没给你们发月钱么?!”孙管家低着头怒骂。
“说好了月银半两的!我拿到手才三百文!你这不是压榨是什么?”那婆子知道今日孙管家要倒霉,连连跟叶挽告状。“当初买我们去的那位大人说好了一次性给我们发十年的工钱的,因为将军大人不常回来,我这才想着又不用伺候主子又有钱拿,是个好差事!没想到……没想到孙管家将银子全部昧了,就给我们每月发一点!”
“是啊是啊!”见那婆子告状,另两名杂役也开口了。
其中一人说道:“我也是有媳妇儿子的人,一家子就指望着我这点工钱过活呢!看看在将军府做工有气派面子好看,其实一个月的月银还不如我家隔壁的小子在商老爷家里打杂来得多!全都被孙管家贪了……我们签了十年卖身契,真是有苦不能言。”
那孙管家和跪在旁边的孙夫人孙碧荷顿时脸青一阵白一阵。
“哦?那前院为何落败成这样?我看那大门也许久没开过了。”
“孙管家不让咱们去前院打扫,都说被人看见了影响不好……平时大家都是偏门进出,所以……”另一名杂役羞赫道。
就两个杂役,若要说整理偌大的将军府,打扫的一尘不染井井有条是不可能的。叶挽也不纠结,把目光投向两个抖抖索索一直不敢说话的粗使丫鬟身上:“你们又怎么说?看上去才十几岁,不是六年前一起招来的吧?”
那两个丫鬟对视一眼,顿时抽抽搭搭地哭喊起来:“求大人做主!孙管家这个王八蛋,简直不是人!”
“你们闭嘴,不要胡说八道!”那孙管家闻言立刻爬起身来要捂住她们的嘴。被站在不远处的段弘杨一脚踹在屁股上翻了个跟斗。
一名丫鬟趁机说道:“我们俩是前年才被招进来的粗使,当时孙管家说将军府缺人,开的月银又很高,我们就签了卖身契跟着进来了……哪知道!哪知道……”她哽咽着捂着眼睛,“我们一进来就被他……呜,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孙管家又怕老婆,不敢将我们娶回家做妾,一直暗中……”
“呜呜,我们以后可怎么嫁人呢!”另一个丫鬟和她哭着抱成了一团。
那位孙夫人听了这话立刻冲上去揪孙管家的耳朵,疾声吼道:“好啊你!我说你怎么有时候半夜三更睡着了还要偷摸溜出去,原来你……”
段小公子嫉恶如仇,闻言顿时要冲上去揍孙管家。
叶挽轻飘飘地瞥了一眼那抱在一起哭诉的丫鬟露出袖口的翠玉镯子和珍珠耳环,笑道:“你们说你们是被孙管家强迫的?不尽然吧?”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叶挽没什么兴趣去替这种人出头。她将茶杯轻轻往石桌上一搁,发出了“啪嗒”一声脆响。
两名丫鬟一抖,神色不自然地去拢自己的衣袖和发辫。
“喏。”周建扯了扯段弘杨的衣摆,示意段弘杨去看那两人身上戴的首饰,撇了撇嘴。
“好啊你!还敢给狐狸精买镯子,看我不打死你!”孙夫人尖叫着就扑上去挠孙管家的脸,“我说怎么银子越用越少,原来你都拿去养小的了!”
孙碧荷见爹娘打架,哭嚷着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那红肿的哀怨眼神不断地瞟叶挽。
“说到银子……”叶挽看着眼前家暴的一幕,突然幽幽开口。她拖长的尾调让脸上已经被挠出数条口子的孙管家一抖。“去掉两名新招的丫鬟,先前招雇你们的人一共一次性给了十年的月银。我算一个人一两银子,也不过是六百两。你们这金银首饰,还有这二两银子一壶的龙井……是哪儿来的?”
孙管家和孙夫人顿时不打架了,两个人匍匐在地上抖似筛糠。
“周建,”叶挽轻喊道。“去搜搜屋子。”
“是,叶哥!”
孙管家和孙夫人两人在底下频频交换眼色,手抖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孙管家手上那扳指,看成色起码得二百两吧。”甄玉瞥了一眼孙管家的手。他好歹也是一品武将的嫡公子,朝廷和豫王赏赐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一眼就估摸出了那翡翠扳指的价值。
周建不一会儿就从陆英院的主厢房中出来了,将手上一只首饰盒子放到叶挽手边的石桌上。“叶哥,里面有不少金银首饰,底层还有两千两银票。”
跪成一片的小厮门顿时发出了一阵惊叹声。他们每个月都只有几百文的月银,这辈子都没见过几千两银子。这个杀千刀的孙管家,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藏了这么多钱?!
“孙管家,不知道这府邸中的摆件……你卖了多少?还有古董字画名木玉器,趁我现在心情好,不妨跟我说一说?”叶挽笑道。朝廷御赐将军府绝对不可能赐一座空府,为了脸面多少也会在里面摆上几件值钱的玩意儿。可是她一路走过来正厅偏厅居然连家具都没有,更别提那博古架上原本有的东西后来被取走留下的灰尘痕迹了。
“我……我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孙管家硬着头皮道,“这些都是我夫人的嫁妆和我祖辈传下来的积业,跟……跟将军府毫无关系!”
“是是是,都是我的嫁妆!是我的嫁妆!”面对这等大事孙夫人也没心情和孙管家闹了,连连否认叶挽的话。
叶挽点头,对一旁的甄玉道:“拿孙管家的卖身契去查查他们是什么身份背景,拿得出几千两银子积蓄的怎么会来将军府做工。哦……赤羽没给我们卖身契,无妨,官府那一定有留底的。顺便拿孙管家的画像是各大当铺古董行问问,这人都卖了些什么。”
甄玉一点头,立刻转身出去了。
孙管家顿时面如死灰,也不管身边婆子的推搡,连连磕头求饶道:“大人饶命,大人!都是我鬼迷心窍,以为将军大人镇守西边不会回来了,这才……我知错了,大人饶命啊!”
“我、我交代!我都老实交代!我是四年前才动了歪脑筋,将妻女接进府中居住……贱、贱内又特别喜欢这座陆英院……我才敢斗胆、斗胆搬进来住……府、府中的家具摆件也是我拿去卖了的!都怪我财迷心窍,都怪我财迷心窍!”那孙管家一个劲的抽自己脸,声泪俱下地希望叶挽能够网开一面。
叶挽不为所动,若是褚洄真的一辈子不回燕京了,这将军府直接被孙管家搬空了也是有可能的。虽然现在跟搬空了已经没什么两样了。
“把府中库房的账册拿来。”叶挽挑了挑眉。古代的规矩严谨,买什么东西,添置了什么东西,都会在单子上记得一清二楚。想知道这孙管家到底昧了将军府多少银子,只要一看账册便知。
孙管家的表情更是像丧尸回魂,惨白的不像样子。一个丫鬟自告奋勇地喊道:“我知道册子在哪!我去拿!”也许是想挽回一下自己在叶挽心中的形象。
叶挽颔首,那丫鬟立刻撒丫子飞奔出去。另一名丫鬟看着她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她怎么就没从孙管家嘴里套到什么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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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斑的碎碎念:昨晚上码存稿码到了开车,大半夜的流着鼻血好赤鸡
也不知道到时候发上来能不能通过审核,如果通不过的话就发删减版吧
到时候有想看小车车的宝宝咱们再议吧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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