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挽觉得今天晚上这一下即将承包她一整年的好心情,在军中操练一定会更加卖力。不由笑着跟褚洄挥了挥手就要回叶府,却见巷口站着一个穿着凌乱气喘吁吁的小少年,正是自己刚才救的那个。
叶挽皱眉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男孩不安地搓着手,突然朝叶挽跪了下来:“求恩人收留我!”
叶挽虽然刚刚才杀人放火可是不想又惹上一个小麻烦,不禁看了一眼已经丢掉了面罩露出一张惊为天人招摇的不行的俊脸,眼底闪过一丝凉意:“你没有喊朋友一起逃跑么。”
褚洄见叶挽眼底闪过杀意,心中微怔。她明明一开始并没有想要杀人灭口,为什么突然又改变了主意?因为那个小子看到了自己的脸么?
“没有……我没有朋友。”小男孩倔强地抬起头,也不看后面的褚洄,只直勾勾地盯着叶挽。“他们促使那老爷整日整夜地找我,死有余辜。”
这下轮到叶挽一愣,整个小倌官竟然只逃走了这个小男孩一个活口,其他人竟都深深烧死在火海里了么?“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叶挽皱紧眉头,看着眼前这个年幼又狠辣的小子,不禁觉得有些懊恼,她如果先救其他小子,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了?
“你走吧。”叶挽闭了闭眼,她的本意是想救那些被常年猥亵的孩子们脱离苦海,没想到终究还是做错了?可是看着眼前这个少年苍白的脸色和倔强的表情,她竟然说不出半句指责的话来。
男孩见叶挽要走,又“砰砰砰”地连磕了好几个响头,叶挽是他陷入青楼之后见到的第一个好人,一种雏鸟心理让他觉得一旦让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小哥哥走了,或许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他也不扑上来拉扯叶挽,只是不停地在地上磕着头,脑门磕碎了流出汩汩鲜血也没有停下。
叶挽深深地叹了口气,只听褚洄在身后凉凉道:“你可愿跟我走?”叶挽猛地回头,跟那男孩一起震惊地看着褚洄。
那男孩其实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叶挽身后那个高大的男人,只是他浑身散发的寒意和杀气让他完全不敢靠近,所以索性假装看不到他。此时见那男人发话,不由怔怔地停在原地,额头上的血还在顺着流下来,显得整个人呆呆的。
“苦,危险,煎熬。不过偶尔可以见到她。”褚洄抬了抬漂亮的下巴,示意他话中的意思是偶尔可以看见叶挽。而前半句话的意思是跟着他又苦又危险,让男孩自己选择。
叶挽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褚洄是什么意思。赤羽一直叫嚷着要收小徒弟,可不就被褚洄捡到了一个现成的么。而赤羽等亲卫又常年在军中,怪不得可以偶尔看见自己了。本来差点就忍不住想把这小子带回去的叶挽将将松了口气。
那男孩看看褚洄,又看看叶挽,发现叶挽也没有什么不赞成的表情,立刻点头应是。
褚洄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确定了他没有在开玩笑,这才凭空打了个响指。顿时一条纤瘦的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巷子中。褚洄淡道:“把他带回去,交给赤羽。”
“是。”再一转眼,那人影已经抓着小男孩消失在了浓浓夜色中。
再一次看到这些高来高去的轻功的叶挽不由艳羡地叹了口气,转头古怪地看了褚洄一眼:“你的暗卫这么有本事,为什么刚才不叫他们去杀人放火?”要你大将军亲自动手?
“好玩。”褚洄嘴角一勾,傲娇地哼了一声。
叶挽无语地朝褚洄抱了抱拳,挥挥手道:“先走了,拜拜。”
不太理解叶挽说的“拜拜”是什么意思,褚洄又哼道:“什么时候去羡州?”
“今天才除夕……”叶挽无语道。
“嗯,所以我问你什么时候去。”
“后天……”
“嗯?”
“明、明天吧……”
……
叶挽摸着黑回到叶府的时候已经快丑时,叶富贵缺担心地坐在院中还没有入睡。见叶挽回来了,总算放下心道:“阿挽,你去哪了?主院那边派人来找了你几次了,我推说你喝多了早就睡下才把人打发走……”
叶挽不好意思地朝叶富贵抱歉一笑,本来说好了子时前一定回来跟叶富贵一起守岁的。没想到却是跟着褚洄去干了那杀人放火的勾当。叶挽尴尬道:“叔公……出了点事,我,明日,不……今日就要启程去羡州了。”
叶富贵脸色一垮,担心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是军中的事吗?”
是一个周扒皮见不得她在家安安心心过大年非要她大年初一就上路赶去羡州的事……叶挽也不好明说,含糊地应了两声。
“怎么这么突然,我还没有给你准备行李呢……”叶富贵眼看着刚回来没多久与自己享受了没几日天伦之乐的阿挽即将要千里迢迢地赶到羡州去,不由地又是担忧又是欣慰。“你快休息去吧,叔公这就去帮你收拾行李。”
叶挽也没有把那句“别忙了,我带着钱就够了”说出口,叹了口气拍拍叶富贵的手道:“叔公,一定要记着我说的话。你去哪里都要带着余晋,余晋功夫还可以,能护你周全。”自己眼下这一溜那叶骁一定是找不到自己的麻烦了,可是叶富贵还住在叶府中。好在自己有先见之明地请了余晋做侍卫,叶骁想要找叶富贵的麻烦还得看叶骥和余晋同不同意。
叶富贵连连“哎”了几声,隐藏了自己的老泪:“你快去休息吧,不然明天赶不动路。”羡州距离云州城有近千里之远,日夜兼程也要近半个月才能赶到。阿挽这一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
……
周建虽然舍不得银风和叶爷爷,但是第二次醒来得知今天就要赶路去驻扎在羡州洛风城外的中护军军中还是感到激动不已。半个月后他可就是镇西军中一名正式的小兵,再也没有人能说他是新兵蛋子了。
叶挽仔细地嘱咐了银风等人怎么注意叶富贵的饮食和安全等问题,对余晋郑重道:“这段时间老太爷的安危就麻烦你了,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不会食言。”
余晋经过几日的相处也没有一开始的高冷,加上叶老太爷和银风等人都对他很不错,他也觉得暂时呆在叶府总比跟犯人似的呆在牙行里好。点头道:“公子放心,交给我吧。”
扭头一看到叶富贵给自己打点的各种衣物干粮,叶挽哭笑不得道:“叔公,我跟周建就两个人,怎么拿这么多行李啊。”
“别担心,叔公给你们喊了马车,能一路送到羡州去!”叶富贵煞有其事道。
“我们是去军中,又不是搬家……”叶挽无奈地摇摇头,不过也没有拒绝叶富贵的担心的好意。说实话她还不会骑马……有马车就算是赶不到城镇露宿在马车里也没有关系。
春夏秋冬干净的换洗衣物银风各准备了三套,还有厚实的被褥和枕头,各种干粮和饮水,鼓鼓囊囊地塞了一大箱。也不知道自己身为百户能不能开小灶将这些东西带进去,叶挽想着。
“周健哥,你路上小心啊。”银风委屈地看着自己新交的朋友,刚混熟就要分别,真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啊!
“行了行了,咱们先把东西搬上车去吧。叶哥是不是还要去跟叶府的人打招呼呢。”周建大大咧咧地搂着银风的脖子哥俩好地拍拍他的肩,他的腿伤早就好了,眼下正是在叶哥面前拍马屁的时候。立即和余晋一人一边将箱子往院外抬去。
叶富贵叹了口气道:“我去马车旁边等你,你去与骥儿和老夫人他们说一声罢。”
叶挽点点头,率先离开了汀玉院。
大老爷和二老爷叶驰此时不在府中,许是出去拜年了。叶家几位公子和小姐也不在家中,叶老夫人院子里只有几位夫人们在。见叶挽闲庭信步地走进屋子,大夫人阴阳怪气地冷笑道:“哟,终于要走啦?”应是她安插在汀玉院的人跟她报告的。
叶挽这时候也没心情跟她绊嘴,施施然地朝叶老夫人行了个礼。
叶老夫人“嗯”了一声道:“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军中不可放肆违纪,不要丢了叶家的脸面。”
叶挽淡淡应是,却见二夫人苏氏巧笑倩兮地递过来一个荷包:“挽哥儿收好,你二叔担心你路上盘缠不够,特地嘱咐我给你准备的。”
大夫人王氏的脸色一僵,虽然她讨厌叶挽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子,但她到底是挂在自己名下的义子。身为义母竟然还没有做叔婶的二房想的周到。接收到苏氏传来的挑衅的笑容,王氏暗恨,她也没来得及备银子,只得僵硬地干巴巴地嘱咐了叶挽几句。
一边的马氏脸色有些难看,一双眼睛肿的不行,眼底下有明显的黑眼圈。她家老爷昨日半夜被小厮从家中的雪松上发现,救下来的时候发现手腕和下巴都脱臼了,下体更是被冻的肿胀青紫,叶老夫人朝她发了好一通脾气,骂她做人媳妇的竟然半点都管不住自己丈夫。马氏觉得委屈,生生地在叶骁身边哭了一宿。叶骁那混账醒了也不在家中呆着,竟然又披了衣服就出门去了。
马氏眼下也没心情理会叶挽,像木头似的坐在一边。
“老夫人,那叶挽就先走了。老夫人保重身体。”叶挽不咸不淡地说了两句客套话,立刻扭头就走,片刻都不想在这个厅中多逗留。
后门口,叶富贵等人早已将行李装好了车,见叶挽神色淡定地从里院走出来,得知叶府那几位并没有为难她,才松了口气。
“阿挽……”叶富贵想抱一下这个侄孙女,却一想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虽然明面上是个少年,但毕竟男女有别。叶挽却没他这么多顾虑,大方的搂了一下叶富贵的肩,轻声道:“我在你枕头下放了一张地契,是城外的庄子的。没叶家的梅园那么大那么好看,但是胜在小巧精致。在叶府住的不开心了你就搬过去,有余晋在呢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她后来又去了一趟牙行,特地叫那掌柜的挑的一座环境清幽的小院子,留给叶富贵以防万一。
叶富贵感动的看着她,这个侄孙女即使到要走了还在为自己着想。他含着泪点头:“好。”
看着少年心性的周建早就兴冲冲地爬上了马车,叶挽也对余晋一点头,转身上了马车。
车夫自动自发地驾起了马车,渐行渐远。
“老太爷,咱们回去吧。”银风和银林扶着苍老的手,轻声道。
车上,周建满是激动的神色:“叶哥,咱先往哪里去啊!”
叶挽含笑道:“先去向楠镇接方隅,然后就往羡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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