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何为江湖(万字求月票)
全场都懵了。
我看见了什么?那位悬空寺近百年来最强的天骄,活佛度痴,被人一拳从高高的天空打落,栽进了地底?
这……怎么可能!
本来看戏的西越大军直接全军静默,先是拓拔元雄落败,现在又是度痴活佛被人轰进地底,这是出师不利?
下一刻,度痴和尚就从地底拔身而起,原本平静的面容有些愠怒。
“你竟然打了我?”
他仰面与魏明对视,合十道,“阿弥陀佛,佛说戒嗔戒躁。既然如此,那贫僧就打杀了你,自然无嗔也无躁。”
说完,他微微闭目,全力运转识念控灵神通,无数看不见的波纹宛如潮水一样涌向半空中的魏明,试图控制他。
【你的脑袋得到了淬炼】
【头铁神通超幅精进】
【伱的脑袋……】
【……】
嗡嗡嗡的声音响彻不停。
魏明只觉得万分舒畅,这个效果已经可以与河底怪树的识念媲美了。
他立即装作不堪重负的模样,在半空里抱头翻滚:“啊!疼、疼疼疼!师父别念了!师父!别念了……”
度痴目露寒光,呵呵,迟了,你现在叫我师父也没用。旋即他就加大了识念波动的力度,准备将其一举拿下。
【你的脑袋得到了淬炼】
【头铁神通超幅精进】
【你的脑袋……】
【……】
魏明在翻滚中获得无限快乐。
拓拔元雄望向对面握枪爬起的杨广,笑道:“哈哈哈,老匹夫,没想到你还请了帮手,不过他也快不行了啊!”
杨广紧紧握住枪,挡在函绝关前,如今城墙坍塌出一片,只能靠人守。
他看向拓拔元雄,冷声道:“战局还没有分胜负,一切就还未成定数。拓拔元雄,你最好期待度痴能获胜!”
他抬枪指出,“否则,今日你拓拔元雄就是我杨广的枪下亡魂!”
拓拔元雄被他的气势所摄,冷哼一声,继续望向半空里的两人。
可是很快,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度痴也一下子凝住眉头。
他猛然睁开眼睛,看向翻滚的魏明,惊怒道:“你挡得住贫僧的控灵神通?你根本没受控制!你……在演戏?”
他觉得不可置信。
要知道他三岁识经书,五岁入养气,七岁踏归一,十岁已塑命,二十六岁成就宗师,三十三岁登临地境。
同辈之中,无人能与他比肩。
即便往前推三辈,也鲜少有人能与他匹敌。无他,地境已非凡人!
可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可能只有二十岁左右,比他还要年轻十几岁,竟然就硬生生挡住他无往不利的控灵神通。
这令他第一次感受到“打击”。
就像是有个人明明站在你身后很远的地方,偏偏他能撞击你的屁股。
很憋屈,但无可奈何。
魏明松开抱头的双手,呲牙笑道:“嘿,被你发现了。本公这脑袋受你一阵按摩,可真舒服!还有吗?”
他看向面板,有些遗憾。
头铁神通在上次河底怪树冲击的时候,刚刚晋级过,因此即便被度痴和尚一阵蹂躏,也没有晋级到“大成”。
不过,令他欣喜的是,似乎是由于五感在同时得到大幅度淬炼,自在天书突然由“熟练”晋级到了“精通”。
而到此境界,他终于能运用五感天道里的三项秘术之一“百万障门”了。也就是盲婆道姑当日对他用过的能力。
度痴眼神一敛,蓦然登上高空,依然维持着超然姿态,说道:
“无妨,既然控灵神通奈何不了你,那贫僧就以一双佛拳打杀了你!”
他双手向左右拉开,顿时有恐怖的元气滋生,随着握掌成拳,如惊雷炸响,天空为之颤栗,大地为之震动。
西越军东倒西歪地叫起来:“艹!这是什么力量?”“退后!退后!全军退后!”“啊,谁踏马捅我屁股了?”
“……”
他们疾行后撤五十米。
这片战场已经被度痴的威压所笼罩。他宛如通天彻地、不可抵挡的仙佛,沐浴在佛光中,眼神湛然,挥拳上举。
“放弃抵抗吧!贫僧已经超脱凡人九境,登临地元境!领悟神通不过是晋升地元境的第一个标志,而引渡天地规则入体,演化内气为元气就是第二个!”
说完,他凌空挥拳,恐怖的气机宛如将这片天地揉成一团,重重落在魏明身上。他霎时间被轰得倒飞出去。
下方的西越军顿时欢呼起来:“漂亮!打死他!”“活佛,艹他!”“继续,不要停!老子要看棒打小白脸!”
“……”
没有人知道,魏明根本没有受伤,而是在倒飞的过程中若有若思。
他想起曹悬梁临死的时候,也是嘱托他们要将武学修炼到化境之上,领悟神通,看来这就是晋升地元境的门槛。
而他已经跨过了这道门槛。
那引渡天地规则入体是什么意思?
砰!!
就在魏明愣神的时候,度痴迫近,一拳轰在了他的脑袋上。这是从上往下的轰击,顿时将他笔直地轰进地底。
轰隆隆。
地面裂开两丈宽的裂缝。
不远处的西越军沸腾起来:“干得好!不愧是活佛啊!”“哈哈哈!老子枪已经磨好,就等杀进函绝关了!”
度痴也高高停在半空,眼露悲悯,心想这个怪异的家伙终于死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人扒着地缝的边缘,豁然跃在大地上。他拍拍手掌,掸去泥土疑道:“这就是地元境?”
所有人愣住,他……还没死?
魏明兀自揉一揉生疼的脑袋,目光落在刚才刷过去的提示信息上。
【你的脑袋得到了淬炼】
【头铁神通超幅精进】
他全身一振。
这度痴……来得好啊!
下一刻,他就直飞而上,歪一歪脖子笑道:“有趣,你竟然能打得本公脑瓜子嗡嗡的。地元境果真不可小觑!”
度痴脸上的悲悯凝滞住,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还没死?不对,他的脑袋……是他的脑袋有问题!好硬的头!
他瞳孔紧缩,终于明白为什么控灵神通对其无效了。他大抵是修炼了某种脑部秘术,甚至将其练到了通神境。
此人……真是绝代天骄啊!
“没想到大景国内还有如此人物,是贫僧小看你了。”他正色道,“不过,贫僧已经看破你的虚实,该结束了!”
说着,度痴一步跨出,宛如用出神足通一样,骤然出现在魏明的身前,元气灌注在右拳里,“轰”地砸在其胸口。
他心里想得明白,既然打不动你的头,那贫僧就打碎你的身体!
砰——
魏明倒飞出去。
度痴并不留手,紧追而上,又是一拳轰在魏明的腹部。然后,他长驱直进,反手轰在魏明的臀部,再追上……
【你的穴位得到了淬炼】
【不漏真炁超幅精进】
【你的肉身得到了淬炼】
【龙象神通超幅精进】
【你的肌肤得到了淬炼】
【鱼鳞卸甲超幅精进】
【你的身体得到了淬炼】
【铸兵古术超幅精进】
【你的臀部得到了淬炼】
【铁臀功超幅精进】
【你的脏腑得到了淬炼】
【六禽锻体功有所精进】
【你的痛苦得到了淬炼】
【自在天书有所精进】
【……】
魏明惊呆了!
度痴,你果然是懂我的!
这一次的收获极大,各种功法都得到了超幅淬炼。不过即便是地元境的攻击,也依然破不开不漏真炁的防御。
所以脏腑和痛苦的淬炼程度不高。
而通过这轮攻击,魏明也试探出了度痴和尚的力量强度。他在元气的加持下,大约是法相境巅峰的十倍左右。
而且他的身体包裹在元气里,防御、速度和耐力都获得极大提升。
这就是地元境的奥秘吧。
“你竟然还不死?”
度痴急了,这究竟是什么变态啊,哪怕是地元境之上的存在,也禁不住自己这么打啊!是我这个活佛萎了吗?
魏明舒爽地叫起来:“左边一点,对,就是这里!力道再重点,我艹,你没吃饭吗,用点力!孺子可教!”
度痴一下子刹住脚步。
这踏马没法玩了。
他握着拳,觉得全身颤抖。
魏明不乐意了:“怎么停了?老子还没爽够呢?你有没有职业道德?”
度痴:“?”
我踏马职业是和尚!!
不是尼姑!!!
魏明揉一揉胳膊,笑道:“度痴,既然你不行了,那就轮到我了。”
度痴:“?”
下一秒,他就看见那男人动了,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瞬间破空而至,长长的红色尾气被甩在身后,拳头轰地挥出。
度痴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受控制地扭转,脸颊像是被山岳撞中,颌骨呈现下凹的姿态,元气拼命在抵抗。
砰。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抵抗都显得毫无意义,他倒旋着飞出。
百万蛮兵噤若寒蝉。
现在被打的那个……是活佛?
魏明抽身再进,游龙身法令他在空中游刃有余,追上度痴,直接一个肩肘从上往下捣出,再挥拳砸在其脸上。
砰!砰!
度痴急坠而下。
魏明嘴巴一张,舌头探出,卷住他的身体向天空一甩,然后冲天而起,用最强的脑袋顶过去:“真·升龙式!”
轰——
血雨飘洒,天空震颤,度痴的身体直接被顶得飞入青冥看不见。
拓拔元雄看得目眦欲裂,猛然冲出,一刀斩向立在云端的魏明。
杨广见状就要冲出,但是魏明的声音突然在他耳畔响起,淡漠且不容置疑:“守住函绝关,这里用不到你。”
他连忙躬身:“是。”
下一刻,他就见魏明向拓拔元雄摊开手:“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本公现在握着的就是你的心障。放弃吧,你不可能战胜你自己,遑论这天地。”
自在天书!百万障门!
刀光落下,拓拔元雄却只觉得这一刀是劈向自己,猛地被劈飞出去。
不能胜己,他就不能胜魏明。
拓拔元雄唰唰唰地连续劈出数十刀,竟然连魏明的身体都靠近不了,反而自身被震得吐血,不由跌坐在地面。
这时候,那九天之上突然绽放浩瀚佛光,汇聚成巨大的佛陀虚影,度痴自佛前显现,合十闭目,挥掌拍出。
“以我身寂,如来——神掌!”
那巨大的佛陀也挥掌下压。
“退!快退!退退退!”“卧槽,是佛陀降世!”“谁呀!别踏马捅我了!”百万西越军乱作一团,仓惶后退。
魏明猛然抬头望向度痴,这位悬空寺的绝代天骄竟然拼命了。
这一掌的威力比之前还要强出十倍,这是真正的与敌皆亡的杀招。
“哈哈哈!来得好!”
魏明仰天长笑道,“度痴,本公问过你,若那鸽子看佛陀不顺眼,能打杀那佛陀吗?今日本公就让你看看!”
他的身体骤然膨胀起来,眨眼化作四十米高,挥拳迎向那如来神掌,“你焉知那鸽子不是落地的鲲鹏呢?”
他的身上绽放出铸兵古术的光芒,全身血气沸腾,5120龙象力在瞬间爆发。魏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强。
“龙王拳——无悔!”
一个撑天巨人,一个在世活佛,两者轰然对撞在一起,恐怖的冲击波自其交手处爆开,四周的山岳齐齐被削平。
下一瞬,巨人急速下坠。
而那天空中的佛陀虚影在刹那间破碎,度痴全身像是散架了一样,被高高抛飞在天上,仅靠些许佛光托住。
“阿弥陀佛。”
他落眼望向那在半空刹住身形的巨人,不甘叹道,“是贫僧小觑天下英杰了。既生我度痴,何生……你究竟是谁?”
魏明抬起头,桀然望去,他明白这度痴和尚已经是油尽灯枯了。
他本不必拼命的。
可他还是不惜一死战自己。
“度痴,你果然是个痴傻。也罢,你值得本公告知你我的名号了!本公巡夜司司主、大景卫国公——魏明!”
他不无感叹地说道。
“魏明?”
度痴喃喃道,“贫僧记住你的名字了。若有来世,当我宿慧觉醒,定要再战你这旷世天骄!贫僧无憾矣!”
说完,他勉力双手合十,身上的血肉、骨骼、脏腑再也支撑不住,哗啦一下散作一团血气,佛光如烛火熄灭。
悬空寺近百年来最强的天骄,竟然陨落在函绝关前,亡于魏明之手。
拓跋元雄觉得世界都坍塌了。
“杀!给本将杀!他已经被度痴活佛重伤!给本将踏破函绝关!”
他猛然拔刀向前,喊道。
百万西越大军霎时间挺进,在战鼓共鸣中冲向那已经坍塌的城墙。
“杀——”
“杀——”
一个个西越蛮军眼里没有活佛被灭的惧怕,只有撕碎一切的凶悍。
百万大军!当冲破一切阻挡!
杨广持枪立在函绝关前,也面露凝重,此时没了城墙据险而守,就只能靠肉搏、血战,而他还被拓拔元雄盯着。
“杨将军!”
就在这时候,他听见魏明在半空中疾速而来,长声问道,“本公有一件事很好奇!你有多久没睡过婆娘了?”
杨广全身一滞,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本将军的玩笑?
他沉声回道:“十年!”
“哈哈哈!”
魏明落在西越蛮军的正前方,“听说西越有座酥红院,里面的婆娘别有一番风情,不如杀过去体验体验啊?”
他直接向西越大军冲去。“本公说过,一子独行,可挡百万军。今日就让将军见识一下,何为、落子无悔!”
他如人形暴龙,一下子扎进军阵里,其瞬间被撕裂开一个口子。
“杀!”“杀!”
一个个蛮兵想拦住他,却被魏明随手一击,就打成重伤。他在军中横冲直撞,顿时打散了西越大军的阵型。
有将领疾呼道:“先锋军!给本将围杀了他!他已经重伤,撑不了多久!重兵营跟上,用玄铁重盾困住他!”
一柄柄长戟落在魏明身上,却从他的皮肤上滑过,或反震出去。
他心里一动,蓦然从体表弹出一根根血红的尖刺。那围攻而来的重兵营持盾迎来,却被那尖刺将盾牌划得粉碎。
魏明破开先锋营,杀进重兵营。
只要身体碰撞过去,无论盾牌还是身体,全部被扎得支零破碎。
眼前掠过密集的面板提示语。
魏明精神振奋,他能感觉得到鱼鳞卸甲和铸兵古术纷纷晋级到“精通”层次,不漏真炁也从“入门”晋级“熟练”。
他的战力瞬间上升一个档次。
那名将领心胆俱寒,急叫道:“快!中军跟上!给本将堆死他!”
但是他话音一落,就见魏明高高跃起,舌头如长鞭探出,裹住他的身体拽去。他惊恐地发现一颗脑袋撞来。
砰。
脑浆、血液四溅。
魏明随手将他的尸体一扔,冲开重兵营,在中军军营里纵横。
拓拔元雄看得目眦欲裂,这人的凶悍已经远超宗师两字的范畴,如果真照这么下去,西越大军真可能败。
他握紧配刀冲过去。
但是,一杆长枪轰隆射来,杨广踏空而至,喝道:“拓拔元雄!你的对手是我!今日既分胜负,也决生死!”
两人瞬间打在一起。
魏明一路冲杀到西越大军的后方,又反过身,从后向前冲杀。
“杨将军!你守边关十年,我有一位朋友号称大景诗圣。他在临行前写了首诗,本公现在就将它赠予你!”
说完,他在西越大军里来回纵横,双脚在地上犁出深深的沟壑。
一个个西越蛮军被撞成粉碎,军阵彻底散乱,再无一合之敌。
不一会儿,就有西越蛮兵惊慌失措地喊道:“恶魔!他是恶魔!他根本没有重伤!我们打不赢的!逃!逃吧!”
此时鲜血满地,西越大军被杀得心胆俱寒,立即有人向远处逃跑。
“混蛋!不许逃!听本将军令,但凡逃窜者,立斩不……”
这名将领还没说完,就被魏明一手搂住脖子拉下战马,身首分离。
“拓拔元雄,你败了!”
杨广蓦然一枪拍飞对方,枪身如同陀螺一样旋转,“哈哈,我明白了!练枪四十载,今日终于明悟通神境!”
说完,他枪尖一抖,竟然突破空间的限制,一下子出现在拓拔元雄的面前,“看好了,此神通……亦名破岳!”
拓拔元雄面露惊骇,扭头想要跑,却噗嗤一声,被破岳枪贯穿。
杨广挑起他的尸体,向天上一举,喝道:“拓拔元雄已死!尔等还不投降!镇西军听令,全军出击!!”
“喏!”
函绝关里轰然响应。
镇西军早已经看得手痒难耐,列成军阵,就向对面的残军冲去。
“杀——”
西越大军早已经胆寒,军阵又被魏明冲散,此刻就是兵败如山倒。
半个时辰过后,西越军已经丢盔弃甲,只有少部分逃了回去。
“杨将军,请移步一观。”魏明飞上半空,指向下方的战场。
杨广登天而立,瞬间被震住。
只见那战场上的沟壑连成一个个字,而这些字赫然连成一首诗。
他握枪的手直颤,朗声念道:“笑啖西蛮千斤血,壮志将酬十年月。函绝关上弈棋人,杀尽仇敌朝天阙。”
“哈哈哈!好诗!一抒我杨广心中畅快!十年志酬!杀尽仇寇!”
他将长枪一甩,其“嗡”地一声飞出,重重插在函绝关的城墙头。
“卫国公但请放心,函绝关有我杨广一天,定不让西越踏境一步!”
他躬身抱拳,心服口服。
魏明点点头,负手飞向函绝关里,身后只丢下一句:“别忘了看家书。至于回信的事,你自己安排人去吧!”
说完,他向营地里探查过去。如今镇西军都在外面,也是时候找找那个古怪的青麟手臂了,不知道它还在不在。
魏明地毯式搜过去。
突然,他目光一顿。
只见炊火营的营帐后面,落着一片细密的鳞片,旁边还有一滩青色的水渍。魏明凑近一看,有种不祥的预感。
“难道……它死了?”
魏明觉得不可思议,以青麟手臂的能力堪比宗师巅峰强者,怎么会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难道是能量耗尽?
它这种古怪的残躯应该没办法自行修炼,而是像血色人偶、河底怪树那样吸食鲜血、怨念或靠他人祭祀。
如果说它在与魏明大战之后,损耗过度,油尽灯枯而死也对。
但是魏明总觉得不太对。
“对了,西越国进攻函绝关这么大的战役,会不会也有人捣鬼?”
他惊醒过来,急忙身形回撤,直往战场飞去。但是等他到了战场上空,仔仔细细查看三遍,都没发现端倪。
“难道是我猜错了?”
魏明皱着眉头退回函绝关。
他并没有发现,就在度痴和尚死亡的附近云层里,有一颗洁白的珠子,像是佛陀舍利一样,在呼吸、转动。
一缕缕云气吞吐又散开。
那舍利上仿佛有看不见的大嘴,在吞食战场里升腾起的虚无之物。
……
一个月后,浔阳郡。
福祥楼里人山人海,掌柜是一名发福的矮胖子,人称“大郎”,已经客串起小二,不时端着盘子上菜、吆喝。
啪!
一声惊堂木响起。
“嚯,你们是不知道,当日西越国百万大军压境,我浔阳郡前郡守私通敌寇,竟然与反王联手,侵占郡地!”
说书老先生立在堂前,唾液横飞,“你们知道关键时刻谁来了吗?”
楼里的食客纷纷叫道:“老吴头,别卖关子了!谁不知道我们就是冲着这位来的福祥楼!赶紧的,重头戏呢?”
说着,还有人扔上赏钱。
老吴头当即堆起笑:“嘿,诸位看官莫急,马上就来戏了。话说当日浔阳郡岌岌可危,大景诗圣他来了!”
“那是手起刀落,就斩了郡守和亲兵。不瞒各位,这宋少侠此前就是福祥楼的常客,喏,他就坐在那个位置。”
“所以这靠窗的雅座就一直空置,掌柜和我们就是期盼着,能再见一次宋少侠。好了,这诗手斩郡守的故事到此结束!”
他喝了口茶,一拍惊堂木,说道,“接下来,咱们讲讲那卫国公夷四派、除虎豹、踏函绝、退西越的故事。”
福祥楼里轰然叫好,食客们纷纷扔上赏钱,眼下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老吴头喜笑颜开,捋着胡须道:“话说当日有四宗反叛……那西越国压军百万而至,更有悬空寺天骄相助。”
“眼见函绝关破灭在即,卫国公与杨广将军在墙头对弈,笑谈天下大事,不惧百万蛮虏,终有信报飞来。”
“卫国公化为百丈高的凶神,冲天而起,一拳就将那悬空寺的活佛度痴打成了肉泥,然后提脚踩踏蛮军。”
“那西越军是兵败如山倒啊!最后,卫国公杀得血流成河,拉着杨广将军往天上一飞。嚯,你们猜怎么着?”
老吴头环顾一圈,发现众人已经听得极为入神,不由朗声而笑。
“只见那方圆百里的战场上,山川崩塌,大地开裂,原来是卫国公在冲杀之时,用脚掌踩踏出一首诗!”
“嘿,笑啖西蛮千斤血,壮志将酬十年月。函绝关上弈棋人,杀尽仇敌朝天阙!这是杨广将军十年的宿命啊!”
他再次端起一口茶,“但是你们知道这首诗出自哪吗?得往回说了。”
啪。
惊堂木凛然敲响,从他嘴里吐出四个字:“大!景!诗!圣!”
满堂喝彩:“好!”
一个个食客毫不吝啬赏钱,叫道:“再讲一遍!不过瘾,再来!”
老吴头笑得合不拢嘴。
正在这时候,楼外走进一人,摇着折扇问道:“小二,还有位置吗?”
掌柜和老吴头一起呆住了。
“宋……宋宋宋……”
掌柜连忙撞开挡道的人,叫道:“宋少侠,有位置有位置!都给您留好了,靠窗的雅座,并且永久免单!”
全场食客都惊住了。
大景诗圣宋天佑真的来了?
他们豁然站起身,张头探脑地望过去,果然看见一个年轻人一表人才,他的身旁还跟着一位容颜秀丽的女子。
“真的是大景诗圣宋天佑!我买过他的画像,现在街边都炒到十两银子一张了。没想到我竟然能看到真人!”
“哇,相公,你要是能有宋少侠一半本事,我也不会让你天天去狗圈睡了。别说宋少侠,你比老王强也行啊。”
“小生今日得见文坛圣手,此生不虚也!幸甚何如幸甚何如啊!”
“……”
一个个都变得激动起来。
“掌柜的客气了,宋某不过是一介莽夫,当不得贵客。这茶钱必须正常结。”宋天佑彬彬有礼地说道,“诸位也请坐,什么诗圣,不过是玩笑罢了。”
他认认真真地拱手道,“不瞒诸位,宋某虽然读过一些书,但并不会写诗。你们听到的,都是谣传而已。”
他这么一说,众人轰然震惊。
“相公,你看到没?这才叫风度,这才叫谦逊!哪像你走路捡到铜板都咋咋呼呼,算了,别过了,你被休了!”
“不愧是大景诗圣,即便名扬天下,也谦逊有礼。他若不会写诗,天下谁人会写诗?一首函绝关谁人能比?”
“小生汗颜,难怪夫子常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今日方知天下之大,也有宋兄这样的贤者,令我终生仰望。”
“……”
他们才知“诗圣”不是虚名。
宋天佑与练云裳对视一眼,有些无奈,这年头说真话都没人信了。
胖掌柜一甩毛巾:“宋少侠,请。”
但是宋天佑摆摆手,笑道:“掌柜的误会了,今日不是宋某要来喝茶,而是有贵客想来尝尝福祥楼的名菜。”
说着,他与练云裳左右站立,让开一个通道,众人禁不住愣神。
还有比宋天佑更尊贵的爷?
他们张眼望去,只见一个高大的青年带着一名独臂娇艳的女子从门中走来,他的目光很是平静,扫过众人。
掌柜回过神,连忙引路道:“您这边请,坐这靠窗的雅座。”
一男一女在窗前坐下。
宋天佑才带着练云裳走到他们的身后陪侍,他收起折扇笑道:“掌柜的,将菜单递一份过来,今日宋某请客。”
众人都好奇地张望这两人是谁,须臾有人低声道:“听说巡夜司有一位大人,乃是女身,就是独臂的模样。”
旁边人齐齐“嘶”地倒吸凉气,巡夜司的威名可是无人不惧怕。
他们当即坐回自己的座位,不敢胡乱言语,只敢用眼睛去偷瞧。
“宋兄,不必客气,随意上点瓜果就好。我倒是听说这福祥楼里的说书不错,老人家,继续,接着讲。”
魏明和煦笑道。
他透过窗栏,正可见繁华的街道,雁城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整个郡地也安稳下来。至少这个冬天不会太冷。
老吴头见大家都安静下来,又有贵人发话,不由一拍惊堂木,说道:“要么今日咱们再说个新鲜的,话说那天碑军也与西越有勾结,毒害了珉城百姓……”
“这时候一个叫谷蓁蓁的奇女子走了出来,她竟然找到了解毒的办法!你们说她是什么来历?北幽郡谷家!”
“……”
“再说那最后,封天王皇甫焘立在高峰上猖狂发笑,却突然被一人摘了脑袋。你猜是谁?大景巡夜司凌龙!”
“这凌龙不一般,乃是女身,本名曲玲珑,原是天魔宗的圣女,后来弃暗投明,从了咱身高十丈的卫国公!”
“不过说来也奇,这凌龙姑娘只有一只手臂,常作飞鱼卫扮相,见到她真容的人不多,她贴身跟着卫国公……”
老吴头端起茶水准备换气,目光扫向窗前的贵客,突然手腕一顿。
“独臂?女子?贴身跟着卫国公?还能让大景诗圣宋天佑陪侍?”
他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草名吴三牙叩见国公大人!”
老吴头当即就跪下了。
福祥楼里不乏聪明人,也一下子反应过来,哗啦啦跪在地上,心情激动又惧怕地喊道:“我等叩见国公大人!”
眨眼,就没有一个站着了。
魏明不禁苦笑:“本公就是过来吃个饭,听个书,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都起来,各自吃各自的。”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动。
曲玲珑一拍桌子,冷哼道:“还不起来?”
哗啦啦!
众人连忙坐回了位置。
魏明失笑:“还是你有办法。”
曲玲珑给他一个嫣然明艳的笑容,替他斟上茶水:“探报回来了。”
魏明看一眼四周,这些人虽然都在位置上吃茶,但是明显心不在焉,都在瞧瞧地张望自己,他向外窗外招招手。
反正已经漏了身份。
他也不避讳了。
两名飞鱼卫顿时出现在对街的阁楼里,飘身掠到福祥楼的阑前。
“启禀司主,宫中传来消息,黄副总管已经面圣禀过西越之事,圣上龙颜大悦,夸赞司主果真为大景脊梁。”
“谷蓁蓁与原莲花宗诸女已经在京城落户,并入暗部。为北幽郡谷家平冤昭雪之事,圣上也已经派人去办。”
“另外,皇后特意交代,希望司主早日返回京城,有要事相商。”
“对了,还有尚武监上官大总管说,他收了个徒弟,名唤张阿生。他说谢谢国公送来这个徒弟,再见再战。”
他将京城的情况一一禀上。
众人听得也十分过瘾,原来这就是巡夜司司主日常的当差情景。
而且他们第一次知道,原来老吴头说的不全是胡诌,像皇上和皇后十分倚重卫国公的事,就真得不能再真。
倒是老吴头说卫国公身高十丈,有三头六臂的事,一点没影儿。
眼尖的人已经瞧见老吴头在抖。
“我知道了,去吧。”
魏明摆摆手,说道。
这名飞鱼卫躬身退后,跃下窗阑,快走几步,消失在街道里。
“没想到上官鹤还收了徒弟。”
他对曲玲珑笑道,“那张阿生我见过一次,就是陇月山上自在门里的那个少年,没想到他真的活了下来。”
曲玲珑抿着嘴道:“听黄祥说,前浔阳郡郡守在陀螺关戒严,就是他出的手。你这也算是顺手种下因果了。”
魏明夹着菜品尝,随口道:“他能活是他自己的本事。不过他小小年纪,就能领悟自在天书,成就不可限量。”
自在门的功法确实不简单。
“怎么?你也想收徒?”
曲玲珑白他一眼,“我听他说了,他不识字,反而观看那自在天书时,看出了不一样的东西。或许文字本身就是制约五感的束缚,他也算因祸得福了。”
魏明蹙鼻道:“你倒是善良。”
曲玲珑像是闻到一股酸劲,笑道:“你别忘了,他喊我仙女姐姐!咯咯咯,魔宗圣女也有成为仙女的一天。”
魏明瞪她一眼。
练云裳看着两人言笑晏晏,情深意敛,禁不住艳羡,暗自抓住了宋天佑的手掌。后者若有所觉地反握住玉手。
她顿时露出甜甜的笑容。
“启禀司主,西部七郡已经彻查完毕,含五名郡守,一共牵扯二十三位朝官,尽数抄家问斩,并安排接替。”
“相关要职的任命谏言已经递到京都,听候圣上定夺。另外四大宗门在郡地盘根错节,大多都有世家嫡亲。”
“我等全部摸排完毕,灭门三家,诛杀首要人物者七家,剩余者继续观察半年,如有异动,将如雷霆扑杀。”
“还有,得杨广将军和镇西军驰援,四处反王势力已经全部被肃清,除封天王外的其他三位反王尽数伏诛。”
“杨广将军走时,曾留下一言,说他已经窥到地元境奥秘,将在函绝关冲击凡境壁垒,为破岳之名正风骨。”
第二名飞鱼卫也一一禀道。
只是这一次的内容,就与福祥楼里的诸位息息相关了。当他们听到二十三位朝官被抄家时,无不心里畅快。
这些吃里扒外、鱼肉百姓的家伙,就该千刀万剐。巡夜司杀得好!
而当他们听到那些世家也被巡夜司清查、诛杀时,更是露出愕然。要知道这个世界最重要的就是这些世家。
所谓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朝,哪怕朝代更迭,也有千年世家传承。他们就如同地方的土皇帝,根系扎得很深。
这四大一流宗门所关联的世家就是如此,但他们也全部遭了殃。
巡夜司行事当真是有魄力!
众人眼露叹服。
“我知道了,去吧。”
魏明向外摆摆手,说道。这名飞鱼卫也向窗外一跃,快速退去。
宋天佑不禁感叹:“我本以为西部七郡会因你而迎来地震,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会发生如此大的惊天之变。”
“魏明,你真是让本圣子应接不暇啊!我远远不如你,待七郡安稳,我也该回趟宗门,争取早日晋升宗师了。”
他握紧了练云裳的手,出来时孑然一身,回去时他想带个伴儿。
练云裳微微低下了头。
魏明闻言而笑,却不看他,而是看向发颤的老吴头问道:“老先生,我有一事不明,不知道可愿为我解惑?”
老吴头全身一振:“国公请讲。”
魏明抚摸着茶盏说道:“本公这一次离开京城,本是想策马看看这江湖。谁知一到西部,就扎进这漩涡里。”
“本公还没有看到自己想看的江湖,不知道要去何处寻?在你眼中,在你的书中,又是什么样才称江湖?”
江湖,每个人心里都有江湖。
提到这个问题,老吴头反而笑了,他挺直了腰杆,也不发抖了。
“原来国公的疑惑是这个。吴某走南闯北,倒是有些心得。这世上的人总以为快意恩仇、豪情侠义才是江湖。”
“其实不然。”
“江湖没有国界,但是家国有界。若要见这江湖,当先见一见家国。国公,您应该庆幸,您是先到了西七郡。”
“因为您已经见到了家国,便也见到了这江湖最重要的一面。”
老吴头说得兴起,一拍醒木,“山河千古在,江湖一时非。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若无家国,谈何江湖啊!”
全场为之震撼,这名不见经传的老吴头竟然有此慷慨激昂的一面?
宋天佑、曲玲珑也不禁侧目。
若无家国,谈何江湖?
魏明端起茶,一饮而尽。
“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