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徽三十年,穆紫萱十六岁。
春寒料峭之时,后宫一片寂静,元宵一过,太子便奉命出宫历练,过三年的百姓生活,没有内忧,没有外患,如此环境下养尊处优的太子,今后如何担当重任?皇上一道圣旨,太子殿下没有任何异议,却是欣喜不已。
而宫内,这段时日,越发少见皇上和皇后在望月宫的园子里煮茶了,倒是经常见皇上同沈冰出宫,总是很晚才回,再晚都回来。
琉璃宫,大厅中婢女们仍就都侯着,卧房内依旧只留小札一人伺候,本来是公主老往皇后娘娘的望月宫去,如今却是皇后时常到琉璃宫,有些时候还留下过夜了。
屋里,小札端着热呼呼的汤盅,这都养成了习惯,每日都要先炖盅汤给主子喝,然后才是熬药。
如今不管是熬药还是厨艺可是娴熟地很了,跟着主子学医,几乎识遍了各色药材,效用,分类,甚至生长习性都记得清楚。
“你医术你都翻遍了,还没记住吗?”林鸢说着,伸手拿开了紫萱手上的医书。
“沈冰叔叔可说了,这医书要常翻,看再多遍都会有所遗漏的,这翻着翻着,指不定就又发现了什么。”紫萱嘻嘻笑着,三千发丝随意地垂着,一身华丽的锦袍,裹得暖暖的。
又一年了,就这么等着,等着哪天母后告诉她,可以出宫了,病好了,不用再担心会突然发病了,只是,如今却是四五日就病发一次,越发的难受,什么知觉都没有,唯有冷,透心刺骨的冷,几乎要窒息,即便是父王的怀抱都暖不了,无能无力。
多多少少心中有了猜测,只是一直不说,不多问,乖乖听话,乖乖喝药,依旧当着那整天乐呵呵,无忧无虑的公主,病发了就躲到密室里去,而今,一个就可以了,有时候都不让父王和母后知道了。
“萱儿这么勤奋,指不定哪日的医术就超过你父王了。”林鸢说着接过小札的汤盅,正要喂萱儿喝,萱儿接了过来,反倒舀起了一汤匙来,喂到母后嘴巴,笑着道:“母后你也尝尝,这汤可是小札自己调配出来的,一点儿也没客来居的。”
林鸢一愣,随即开口,让紫萱喂着连着喝了好几口,是莲子汤,味道纯,只是,这一口一口喝下去,心中却是五味杂陈,不知何滋味。
她的萱儿,长大了。
可是,她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她不希望她这么快长大,一点儿也不希望。
“母后,你说寒羽什么时候才能亲政啊?”紫萱放下了瓷碗,突然问到。
“我也不知道,你觉得呢?”林鸢缓过神来,淡淡答到。
“应该很快吧,他好能装呀,明明那么厉害,还一副傀儡皇帝的样子。”她只知道,那年她夜探钟离皇宫之前,那家伙其实早将肃亲王欲出兵月国的密函送到了父王手上,而她去的时候,肃亲王其实大势已去了,只是那他还是继续装着一副懦弱的傀儡样子,如今怕是真真正正掌权了吧。
“还有萧氏呢,钟离的兵权可都在萧氏手上。”林鸢解释道,其实蛮喜欢寒羽这孩子的,自小为帝,自小隐忍,走了亲王,却还有外戚干政,如此卧薪尝胆,着实不容易,若非七王爷寒煜救了百纳的凌王,为他挣得十年修养的时间,加上外患,这孩子估计活不到现在。
“就是那萧大将军吧?”紫萱蹙眉问到。
“钟离的朝政,你皇兄都不关心呢,你搀和什么,跟母后说说,寒羽当年怎么欺负你了?”林鸢笑了起来,一直好奇着,黑影却什么都不说。
“他……”紫萱迟疑了须臾,不由得笑了起来,道:“就是划了我好两刀,手上一刀,背上一刀!”
“背上的疤痕消了没,我瞧瞧。”林鸢蹙眉问到,记得她回来的时候都没留什么伤口。
“早没了啦,等我能出宫了,先找会那匕首,再还他几鞭子!”紫萱佯作恶狠狠地说到,眸中却掠过了一丝复杂,她已经不说等她病好了,只说,等她能出宫。
“你父王教你的鞭法都会了吧?”林鸢转移了话题,亦不愿意多谈出宫之事了。
“父王好小气,就教一点点,敷衍我!”紫萱攫取嘴来,只是,话语刚落呢,门外脚步声边传来了,不用猜便知道是父王来了。
连忙小心翼翼地躲到门边,一脸示意了母后和小札一眼,二人皆是无奈点头,小札小小年纪却是低下头,暗暗叹息着,像个小老头似的。
门本就开着,门外的人一走近,紫萱骤然抽出了黑龙长鞭来,咻地一声,狠狠扬起。
“啊……”一声惊叫顿时响彻整个琉璃宫,这大嗓门,毫无疑问是笑笑。
紫萱一愣,连忙收起那黑龙长鞭来,瞪着双眸看向了母后,带着些些调皮,笑笑阿姨不是刚走不久吗?怎么又折回来了?
“小主子!”笑笑的声音很大很大,声音先到,人随即出现在了门口,却是背向站着,那件漂漂亮亮的小棉袄被鞭稍扫过,就这么在后背上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毁了。
屋内三人先是一愣,随即都大笑了起来,尤其是紫萱笑得最乐,林鸢看着她那一脸顽劣,突然有种久违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