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以一个破落秀才的身份影响力如此之深,对朝廷的干预如此之重,甚至都有了早期在野党党魁的雏形,张溥不敢说绝后,可绝对是空前的。
这一次,他那恐怖的影响力也是显露无疑,首先是温州城,偌大的城市,刚刚赔的掉了裤子的群商竟然能为他这个主官倾了城,还打死了锦衣卫二十几个,逼得传旨太监躲在府衙内不敢出来。
然而,这也仅仅是个开始而已。
毕竟局限与这个时代的桎梏,哪怕后世都也能十几万人跟着你一起坐火车上访,温州城外慕柳庄,密密麻麻的温州城民,也是在这儿与张溥挥手作别了起来。
“仁学先生,此行多多保重!”
跟着张溥身边,还有着十几家大约几十人的商旅掌柜,复社士子,簇拥在张溥身边,这些人也是跟着拱手作别着。
“诸位放心吾等一定保护仁学先生安然无恙!诸位请回吧!”
“请!”
爽朗的秋日内,上百匹马扬起了蹄子,在十万人的观望中,张溥扬起了马鞭,一路向北行进而去。
…………
要是在别的朝代,张溥这样人一定会被杀,因为他的影响力实在是太强悍了,他火到什么程度,温州到南京八百多公里,每过一处县城,都有大批的市民前来接风洗尘,甚至不仅局限在南明,十月末他行程抵达杭州西湖外时候,在西湖畔,竟然有多达二十几家的大商在这儿设下宴席,迎接张溥,名义上他这是赴京请罪,实际上却完全是大秀肌肉,向应天中的掌权的东林魁首示威。
他这一步一步逼近南京,也的确是给东林党的大员们,带来了极大的政治压力。
南京禁宫,武英殿,官署。
哗啦一声,能卖上上百两的御窑青花被狠狠扔在了地上,礼部尚书王恰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都扭曲了,皱纹虬结的犹如一条条令人恶心的蚯蚓,声音嘶哑,他是怒不可遏的咆哮着。
“简直是造反!!!张溥此人死不足惜!”
赔掉了底儿的红炼坊王知行一家是他的远亲,更重要的是,红炼坊是整个江左王家的钱袋子,别看这一个个东林魁首耻于提到黄白之物,真动了他们的钱袋子,也真跟你玩命,王恰把钱袋子交给张溥,跟着去发财,却不想被捅了个窟窿,连袋子带里面的铜钱一块儿漏个干净,王恰对张溥的愤恨就可想而知,简直是恨之入骨。
咆哮着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之后,他又是阴沉着脸对主管兵部的刘宗周发泄着自己的怒吼。
“张贼如此骄横跋扈,兵部就这么坐看吗?”
高弘图,姜曰广,钱谦益几个,目光也投射了过来,张溥这个叛逆后辈简直是在打所有人的脸,他们同样是怒火横生。
奈何,东林党中,相对持国稳重的大学士刘宗周却是面无表情,从衣袖中掏出了本黄皮奏折扔到了桌子上。
“自己看吧!史大学士的折子!”
第一个把史可法的折子抢到了手里,急急匆匆翻看了两页,王恰有一次把这奏折扔了回去,并且口中愤怒的叫骂起来。
“不顾大局!不为人臣!忘八端的东西!”
跟着也是捡起了折子,两眼之后,钱谦益的眉头也跟着挑了起来却是苦恼的重重摇了摇头。
张溥的影响力不是今天才有,可在东林政变后,分赃不均时候他没有爆发,却在这个截胡眼上,大张旗鼓的和东林前辈们作对起来,不是没有原因的。
就像后世毛爷爷的名言枪杆子里出政权!
天启年间的扬州市民运动何等的声势浩大?可最后,作为首领的周顺昌,颜佩韦等五人还是被阉党所缉捕,暗害在锦衣卫诏狱中,东林六君子,魏大中,左光斗等亦是铁骨铮铮,刚毅不屈,可照样没扳倒权阉魏忠贤,反为他所害,要不是天启驾崩,崇祯皇帝疏远魏忠贤,空怕东林党现在还拿他这个大太监没招。
为什么?手里没兵!
就算有几十万拥簇士民,也赶不上庸兵几万,要是在东林政变时候,他张溥敢如此龇牙咧嘴,一个造反大帽子盖过去,大军一杀到,他就是个玩完!那时候闹将就是找死。
可现在,七万大军控制在了倾向复社的首辅大学士,九江督师史可法手中,他所处的位置还是抵御刘宗敏大军最前线,张溥这头刚有事儿,那头史可法的八百里加急已经发送京师了,九江大军缺饷,有不稳迹象!
说是汇报军情,可东林魁首谁不是人精,真正不稳的空怕是他史可法自身!他这是为张溥张目来了!你们要敢动,老子就敢不稳!
史可法的威胁,东林大佬们偏偏还不能无视,因为他们实在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赌史可法的大局观,一但他们宰了张溥,史可法真撂挑子放几十万大顺军强渡过鄱阳湖,大家就一起玩完了!
折子挨个传了一遍,武英殿内却是变成了一片死寂,许久,尚且不甘心的王恰这才阴沉的问道。
“就放这小畜生大摇大摆的来南京?”
“不放又能如何?”
重重叹了口气,高弘图那同样苍老的老脸上,却是旋即浮现出一股子阴狠来,阴沉的喝道“不过今年,那些贱商损失惨重,逼死了十几家几百人,今年的军饷公银还没有筹集齐,到底是实情!既然张溥他敢来,咱们就庭审好了,到时候文武百官,天下士子面前,老夫倒要看看他如何巧舌如簧,把黑的说成白的!”
“正该如此!到时候堂堂之罪治他,他也没有反抗的余地!现在闹大了正好,到时候看复社那群小畜生如何收场!”
同样脸上满满的阴霾,姜曰广也跟着赞同的点了点头,可片刻之后,他又是担忧的把视线落在了钱谦益身上。
“不过命脉掌握在史逆手中,实在也不是长久之计,江北那面,还需要钱翁多加联络,不是热衷钱帛吗?景德镇御窑的窑公,江宁织造的织工都可以给他!湖广也可以与北朝对半分,只要徐州军团肯出手,与我朝携手灭掉闯贼,再大的要求,都可以答应。”
“甚至降皇为王,向北方称臣!也是可以的!”
“一切为了大局!”
大局?空怕是东林党魁自己统治的大局吧!这一番话可谓卖国致极,连朱由崧这个皇帝都给卖了,偏偏,姜曰广一番话却引得内阁一众满口仁义道德的党魁们点头不已,当事人的钱谦益更是不住地点着脑袋。
“这事儿老夫会着重去做,前些日子,北帝去顾大家那里走动甚频!老夫会通过顾大家来规劝!”
听着钱谦益得意洋洋的炫耀着自己这个联络人,其余几个东林党魁非但没有鄙视,反倒是露出了一股子羡慕嫉妒的神情来,犹豫一下,礼部尚书王恰又是补充了一句。
“顾大家如此为国为民,何不让陛下赐予贞节牌坊一座,也好表彰顾大家的功德!”
再一次,王恰的提议也是得到了东林内阁的全票通过。
后世有句那人话,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虽然顾横波的才情见识令人钦佩,可她毕竟是世娼世家出身,为正统士大夫所鄙视!可为了讨好毛珏一个身边人,这群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人连代表封建礼教最高精神奖励的贞节牌坊都肯给顾横波这个世娼出身,这些仁义道德是多么无耻可见一斑!
不过就在张溥咄咄逼人的向南京进发途中,东林诸公也渐渐完成了战略上的部署,就等着一战了!
这种剑拔弩张的对峙一直持续到了十一月末,南省所有人紧张的观望中,张溥带领着他的门徒,也终于抵达了南京。
真是典型的大明士大夫特色,书生斗殴起来连武将都自愧不如,双方都将自己的影响力发挥到了极点,南京街头,耕读传家的士子与经商家族出身的书生战火燃遍也了六朝古都,酒馆里,画舫中,经常就可以看到以前勾肩搭背过来买酒买乐的书生士子指着对方鼻子大骂叛逆贼子,接着是一阵拳脚相加,再次兴起的秦淮两岸又恢复了萧条,商户摩拳擦掌的聚拢南京北门,跟锦衣卫官军对峙着。
到了京师门口,毕竟要给皇帝几分面子,并且也怕东林党黑自己一笔,潇洒了一道的张溥终于低调了下来,重新找了一副镣铐给自己戴上,并且主动把官服给扒了,换上囚服。
不过这不耽误他的人气,看着张溥踉跄的出现在南京北门,前来迎接复社魁首的商户士子们简直沸腾了,亢奋的高声叫嚷者仁学先生!
简直如临大敌,外围的南京禁军是拿着枪杆子,拼命抵在外头,制止着民众向里面挤,新北府左军都督,武英侯张尽忠一张脸也是写满了悲催与无奈,不敢对待犯人那样直接拿下,反倒是陪着笑脸,牵着马到了张溥的面前重重一鞠躬。
“张大人,陛下命下臣迎大人入宫!”
就像是攻基中的战斗基那样,远远眺望一眼雾气中若隐若现的南京城,晃着沉重的手铐,张溥也是战意十足的一拱手。
“劳烦都督了!”
另一头,勤政殿上,朱由崧依旧是没突破大明皇帝的桎梏,别人都知道了,皇帝尚且不知道,打着哈欠,他是无精打采的坐在龙椅上,尚且回味着昨晚哪个宫人儿曼妙的身子。
底下,身穿着紫炮的东林魁首们却是同样把身子骨崩的紧紧的,一股子杀气尽然在这群老骨头身上蹦发出来。
文武百官更是分成了两派,简直斗鸡眼那样彼此敌视着。
就这一片浓郁的火药味中,太监忽然尖锐的声音响起,是彻底吹响了了这场南国最高级别党争的战斗号角。
“奉皇命,温州总督,户部通商事张溥大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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