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老的首领太监颤抖着从春坊中走出来,炫目的阳光刺在他昏花的老眼中几乎让他看不清事物,耳朵里嗡嗡作响,每一步几乎都要踉跄一下,无比艰难,足足几分钟,他这才走到了正殿前。
不过从最初的敬畏,神秘,胆怯到如今,紫禁城禁宫身上那层威严的面纱已经在暴动市民面前剥落的差不多了,前面那些工人抗议者慢悠悠的整理着这两天搭出来的棚子,一些小商小贩还把油锅,摊子,水果铺子给支了开,做起了小生意,甚至还有钢铁厂,零件厂的厂长计划着把蒸汽机搬来。
暴动同时,小市民们也把生活过的有滋有味的,甚至忙于生活太过投入,对于这个每天都能看到,小老头一样的大明四品太监总管,反倒是被忽略了。
没有人搭理他。
“那个,皇上有旨”
好不容易挪到了人前,太监首领咳嗽一声,嘶哑的扬起了嗓子,要是以往,早已经有大汉将军执戟,文武百官跪迎了,可惜,如今大明皇室的威严就像是被剥落了金漆的佛像那样,丑陋而不引人瞩目,他这期期艾艾的一嗓子后,竟然没有人搭理他。
愕然了片刻,首领太监不得不加重了声音,更加尖锐的吼叫道:“皇上有旨,小民跪迎!”
这一次终于有了点反应,吧嗒一声,一个不知道谁扔剩下的臭鸡蛋砸在了他高高的乌纱帽上,难闻的蛋清蛋黄顺着帽檐,又流淌到了他脸上,远处,有人讥讽的叫骂着。
“有纸自己茅坑蹲着去,老子跪迎你个锤子呦!”
估计这哥们是四川来的,随着在陕西,文孟的人口换粮食计划,跑到全国各地参加基础建设的这样哥们,还有不少。
情不自禁的低下了头,蛋清顺着帽子,脸,又是流淌在了胸口,昔日里,威严的大内,至高无上的皇室,金口玉牙的圣旨,这些浮光掠影如同胶片那样在脑海中回荡着,胸口,一股子愤怒也是犹如雨后的蘑菇那样,茁壮爆发着,终于,火气犹如火山那样迸发了出来,宦官首领亦是一瞬间发出了怒吼。
“皇上有旨,陛下德不配位,即可宣布逊位,传大位于皇三子定王朱慈炯,钦此!”
就算这个时候,朱慈烺还有些不死心,他下台了,还想让自己弟弟,年幼的朱慈炯为朱家皇室继续苟延残喘一段时间,或许,哪怕是支撑到剑履上殿,加九锡,参拜不名,最后禅让这正常篡位顺序,也好过被几十万京师市民活活赶下台去的名声好。
最起码,完成了个不算完美的谢幕。
老宦官发自内心,歇斯底里一般的怒吼,也终于起到了效果,一瞬间,就像是美杜莎的石化诅咒那样,最外沿那些抗议市民就像是时间静止了那样,不可思议的小声传递到后面,后面人也跟着继续被石化,然后又传到了更后面。
真的做到了,他们这些斗升小民,真的逼得大明天子摘下了他璀璨的皇冠,就算是一直在努力着,这一刻到来,这些京师市民也仿佛做梦那样,一个个暴动市民就好像狐獴那样,满是呆滞,和宦官首领大眼瞪小眼的看着。
不过这终究不是梦,不知道谁梦醒了那样,忽然见有人狂喜的的大声嘶吼起来:“昏君下台了!”
“皇帝佬儿下台啦!!!”
下一刻,整个太子东宫犹如有过那样沸腾了,在老宦官火冒三丈却又失落异常的注视中,这些胆大包天的刁民就好像疯子那样,狂吼乱叫着向宫外冲去,那些遗留在东宫内的锅碗瓢盆,帐篷衣服都不要了,这几天的围攻,好像大海的潮水那样,消退的烟消云散。
唯有那老太监愤怒的直跳脚:“陛下传位于定王,你们听没听到!还不快去恭迎新君!”
“大伴!”
疲惫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老宦官又是习惯性的急促扭过头,告状的跪在地上指着身后:“陛下,这群刁民”
“朕知道了,随他们去吧!”
明明是照样东升,两个疲惫的影子被阳光拉出去老长,却偏偏有种西洋落山的感觉,一边走着,沙哑的少年声音又是疲惫而胆怯的问着。
“大伴,朕,我以后不是皇帝了,大伴还跟着朕,跟着我吗?”
“皇上哪儿的话,老奴从小就是跟着皇后娘娘的,皇后娘娘殉国了,老奴当然跟着皇上了,不管什么时候,您都是老奴的皇上!”
“昏君退位啦!!!”
随着百姓兴奋地叫嚷,一个个堪比罗马男高音的辽东禁士也跟着拖起了长长的嗓音,就像是求偶的叶猴那样,将这个消息瞬间传遍了宫廷的每一个角落。
整个白宫会客室中,此时却是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满了浓浓的咖啡苦香味,大大小小的咖啡杯子,咖啡壶扔了一地,依靠在松软的沙发上,帝国几十个重臣却是如同加班赶稿的程序猿那样,黑着眼圈七扭八歪的堆成一团。
呼噜声也如雷了,鼻子里冒着泡泡,冷不丁一声呼喊传到耳朵中,让宋献策不舒服的翻了个身,吧嗒一声,镀锌的钢咖啡壶被他手推得重重砸在了地上,惊得他终于是一个机灵崩了起来。
“填咖啡了?”
重重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揉了揉松弛的老脸的,宋献策旋即凝重的侧耳倾听,片刻后,一股子狂喜在他老脸上显露出来,扶着沙发费劲的爬上去,对着帝国大管家苏长梅那愈发肥呼呼的老脸,他是不客气的一巴掌狠狠糊了过去。
吧唧~
“啊!今年帝国秋收总量,一千九百万石咖啡,哎呦,军师,你干什么啊!”
“还咖啡呢!快听!”
跟着熬了四天,脑袋也是有点发木了,打着哈欠,苏长梅吧嗒着嘴也是拉起了肥耳朵,可仅仅片刻,他又是一瞬间跟打了鸡血那样,狠狠一脚登到了孔有德那圆滚滚的将军肚上。
“哎呦!”
“陛下!陛下!”
耳畔,犹如一万只蜜蜂那样嗡嗡作响,毛珏自己也是烦躁的挥着巴掌,含糊的嘟囔着艰难爬起来。
“填咖啡了?”
可下一秒,他却也是整个人都怔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客厅内的沙发,座椅什么的被清理一空,本来熬的邋邋遢遢的群臣亦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洗了脸,换了整齐的朝服,恭敬地列为文武四列,甚至人群前面,陈娇,素衣,长平等几个王妃也是把她们最繁琐的礼服给穿戴了起来,对着毛珏错愕的眼神,这些人无比激动的纷纷叩拜下,五体投地,声音激昂,凝重的大声称颂着。
“臣妾\/臣等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还仅仅是个开始,白宫前,帝国广场上,跟着急促汇聚起来的帝都禁卫军,帝都兵团等官兵们也是沉重的跪倒在地,激情昂扬的大声嘶吼着。
“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整齐的山呼好似洪水风暴,那声音悠远的传遍了京师大街小巷每一个角落,才刚刚把改朝换代的喜悦从皇宫中带了出来,抗争胜利的帝都市民亦是跟着声音不约而同的向北叩拜了起来,同样满是欣喜高昂的呐喊出来。
“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不仅仅是一个人的梦想,更是从上到下一个政权的齐心协力,从被赶出家园,异国飘零的孤苦伶仃军镇,到如今,东江终于完成了像一个帝国的蜕变,虽然对这一天也早有了心理准备,可事到临头,就算毛珏的大脑也是有些发懵的,看了看下面脑袋朝地,屁股朝天拜见的群臣们,又是抬起了双手看一看,他也是有些恍惚的自问着。
“我当皇帝了?”
沉重的战鼓就好像再一次飞驰在了战场上那样,两排两列穿着白甲的禁卫军死死捧着手头的燧发枪,每一步都好像用尽全身力气那样狠狠地迈出去,鲸皮靴打在整齐的新修柏油路上吧嗒吧嗒作响。
在他们骄傲的护卫中,十六马拉就,华丽的皇室马车张扬的行走在帝都大道上,就跟后世国家领导人阅兵那样,换了一身金碧辉煌的五爪团龙袍,头上戴着沉重而哗哗作响的冕旒冠,毛珏高举着右手,不断的向道路两旁挥舞着。
他的所到之处,无不是一片兴奋地尖叫声,只不过这一次百姓的称颂由摄政王再一次升了一格。
陛下!
最敬业的莫过于长平了,在白宫会客室完成了叩拜,她以最快的速度脱下了厚重的礼服,踢掉高跟鞋,几乎是随着毛珏出行,她的记者大队伍也是跟着一块儿撒了出去,端正的举着木头话筒,背后就是行进中的检阅队伍,朱媺珿的声音亦是略带着激动地颤抖,急促的宣讲起来。
“经历了四天零四个时辰抗争,开明皇帝终于同意民众请求,引咎辞职逊位,摄政王毛珏继承帝位,正式建号称帝。”
“国号大明未变,改元海国开鸿!明年既为海国开鸿元年!”
“前方记者,为您带来最新的报道!”
长平激昂的演说中,几个速写记者飞速的转动着手头的铅笔,将她和背后新的帝国一起重重的记录了下来!
随着毛珏身穿黄袍,在群臣簇拥下,昂首阔步的踏入乾清宫,坐在了当年崇祯坐过的椅子上,大明又一个暂新的时代,就此被重重拉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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