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算是有史以来最慢的使团了,三个多月时间,毛珏在江南招募来的师爷都当官一个多月了,这只蜗牛使团才终于慢吞吞的爬到了京师大门口。
没办法,大明朝的一切政治行动都围绕着党争而进行着,在南京重新组建的南明朝廷很好的继承了这一“优良传统”,对北态度上,朝廷朝令夕改,一令三改,甚至东林党内部都是纷争不停,有的认为应当对毛珏采取强硬态度,逼他就范,以换取最大的政绩,有的则担心毛珏如同江北三镇的黄得功刘良佐那样倒向马士英一方,主张怀柔,每一次庭议结束,谈判的内容都要翻一翻,甚至使团人员也变更了两次。
好不容易,都督同知陈洪范,安庆巡抚左懋第在党争中赢了,在山东与两淮交界处的郯城县撵上了之前作为主使的王茂第,俩人也知道再拖还不定什么变数呢,终于是扬鞭打马,可算是连滚带爬的赶到了京师城。
可此时却已经是十月下旬,临近十一月了。
天上缤纷的小雪挥挥洒洒的落在地上,为京师的大街小巷上添加了几分纯白的羽纱,可就算是这么冷的天儿,头上戴着瓜皮帽,手揣在兜里的京师市民依旧是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的。
说来也奇怪,毛珏进京师之后还真就没对民生民计上心,一门心思,他是巩固着自己的权位,大规模撒网安插亲信,大面积选官,可这京师,三四个月时间,出奇的就繁荣了起来,就算他自己也有点奇怪。
不过也没啥好奇怪的,让京师复苏的功臣其实就是那十多万辽镇野战军,一个月发银二两,从不拖欠,有人头还能换三十两,就跟后世驻这儿驻那美军那样,这帮子辽镇兵也是大手大脚惯了,有银子一到放假了,就流水那样花了出去。
有消费,就带动了就业岗位,加上前一阵毛珏大张旗鼓的把那些勋贵太监砍得哇哇叫,不管是勋贵地主还是朝廷都在争着雇人耕田或者上工,崇祯年间最可怕的社会失业率在这几个月被消灭个七七八八,剩余一些没工作的实在是自己输于懒汉级别的,职业乞丐,朝廷也没办法,饿死活该,剩余绝大部分人手头有了工资,吃得饱饭,还有了点余钱,市面上也自然繁华了起来。
在门口被礼部的官员冷着连接引进城,一边走,一边左右观望着,陈洪范和左懋第还情不自禁的喜不胜喜,本来他们还担忧京师被李自成破坏的一蹶不振,到时候需要在江南征收一大笔税银来修复京师,不过这么看来,一但还都京师,非但不用加税,反倒是能在这儿再捞一笔。
可两人的喜不胜收到了皇宫,却是情不自禁的淡了下来,对于南使,毛珏也很重视,本来崇祯朝那种耗时间又没效率,还成为党争热土的大朝会已经许久没有召开,大家都是有事儿向上面打报告就行,可今天,举朝文武都被召见上殿了,京官现在足足五千多人,殿内装不下,六七品的小官直接列队等候在了殿外。
“这京师竟然有如此多的官员,那毛逆胆大包天,竟然敢私任官员!”
“就是,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一定得严加惩处!”
被一个个京师官员以一种极其不善的眼神夹道欢迎,两位正使心头亦是满是恼火,不过令他们恼火得其实不是毛珏私设官员,而是这官员太多了。
天下权利就那么多,你切一块,我切一块,剩下就没了,他两人自南朝出使,自然代表着应天那一派的官僚,一但迎接弘光帝北上,他们要占据朝廷主流,如今有着如此多的本土派,到时候,又免不了一番龙争虎斗,对这些京师官让出些许职位来,不过到现在,他们二人对要回京师,恐吓毛珏还是信心十足。
“南使到!”
“南使到!”
太监终于有了点用处,整个京师,还真没有人比他们嗓音还要尖锐高昂,难怪中世纪意大利,帕瓦罗蒂的前辈们要把自己阉了,才来唱男高音,一声一声接力棒那样穿进了乾清宫,随着二人的进入,左右两列文武百官亦是纷纷扭过头去,注视着他们。
令陈洪范与左懋第恼火的是,堂堂龙椅上竟然已经坐了个人,而且身穿九爪子滚龙袍,头戴朝天冠,标准的皇帝打扮。
“大胆毛逆!竟敢僭越衣冠,大明天子使臣到此,还不速速下来!”
真不知道这帮家伙哪儿来的底气,刚一上朝,左懋第已经是中气十足,怒喝着叫嚷起来。
那龙椅上的人明显也怒行于色,重重拍了下扶手,然而,斜眼看了一眼明显有别于朝臣,穿着蟒袍扶着战刀,有限立在一边没动的那个英朗男人一动没动,他又是把话给咽了回去。
这上边的威风也得下面帮衬才是,满朝文武,一个个犹如看傻子那样看着自己,左懋第明显有有点下不来台,恼怒间,他是急促的扯开了圣旨,高昂的大声念诵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荧惑中宫,先帝无德,至灾降大明,京师沦陷,祖陵蒙羞!呜呼蹉跎!”
“幸有圣天子,万历皇帝之后,英明神武,睿智仁慈,聚拢人心,戍卫旧都!保我大明社稷不灭!”
“今闻京师收复,圣天子圣心大悦,着即日率文武百官北上,还于旧都,光复神器,令辽王毛珏!桀骜不驯,坐视京师陷落而不救,又于京师僭越跋扈,作既削其王位,令其戴罪立功,率军即刻追剿闯贼,否则数罪并罚!钦此!”
一篇圣旨其实挺长,估计是出自江南大文豪之手夸赞朱由崧就说了十多分钟,剩下的骈丽词藻啰嗦了半个多小时,其实干活就上面这些,念诵完之后,左懋第又是一脸的威严,高高向前举起了圣旨,高声叫嚷道。
“辽逆还不接旨?”
此时朝臣已经是左右转着头,急促的议论了起来,和左懋第两人进宫时候一样,这篇圣旨也触碰到了他们的核心利益,你们这些南方佬要来北方抢官儿,老子这些京官往哪儿摆?
虽然毛珏主政之后,当官没有以前好当了,每天工作多了十倍,免税的福利也没了,可毕竟官儿还是比民当的舒服,而且毛珏为了提高点吸引力,把太祖朱小抠朱老爷子定下的俸禄增加了十倍,还仿照东江制度,在每月俸禄中扣下一点,朝廷拿出同等银子作为养老养廉银子,哪怕一个九品官,按月干到六十岁之后,退休时候依旧能拿到一笔可观的退休金。
还有就是绝大部分六部九卿官员全都是这几个月毛珏新进提拔的,让他们放弃好不容易到手的官位,简直犹如杀父之仇!
毛珏的目的算是达到了,这张狂的南明一道圣旨等于把北方绝大部分官员全给得罪了,到时候再开战,整个北方将是同仇敌忾,不像是历史上的清朝,与南明作战的时候还面临了内部汉族官僚的叛乱。
火候够了,毛珏是终于对着坐在龙椅上,头一次见文武百官的太子,也就是此时的新帝朱慈烺点了点头。
早就按捺不住,刚刚那篇圣旨还把亡国推到了自己父亲头上,况且就就算当傀儡也得当个唯一傀儡,南方有个表兄弟与自己并驾齐驱,这算什么!拍着龙椅,很有当年崇祯帝气势,朱慈烺是豁然站起,暴怒的吼道。
“无耻逆臣,你们这是让朕接福王那个篡位贼子的圣旨吗?”
“放肆!陛下乃万历皇帝骨血!天下至尊继承大位理所当然!汝一介武夫,安敢僭越称帝,大逆不道?”
还没搞清楚状况,左懋第还在那儿气势十足的装着逼,更是气的朱慈烺差不点没七窍生烟了。
“放肆!朕乃先帝太子!先帝大行,朕继此法统大位,合情合理!汝等逆臣,贪图富贵,竟然簇拥福王那个逆贼称帝,简直罪不容诛!摄政王,朕要你发兵征讨此群逆贼!”
左懋第这才看清,坐在龙椅上的,不过是个十多岁的毛头小子,而随着他的声音,站在一边被群臣挡住的毛珏这才舒服的踱步走了出来,阴冷的看着朝堂中间的两人。
“见了真龙天子,还不跪吗?”
“谁知道朝堂上坐的是何人,你说是太子就是太子吗?毛珏,你胆敢擅立太子,罪不容赦!天下当共讨之!”
有句话叫死鸭子嘴硬,已经是方寸大乱了,这左懋第还在这儿强撑着,不过就算他跪地磕头,对于毛珏也无所谓了,他是满带轻蔑的把军刀拄在了双手间,傲然的冷哼道。
“本王给你们一个机会,明年三月前,让福逆带着应天那一群逆臣到京师谢罪!接受大理寺审查,本王还能网开一面,饶你等一条性命,否则明年三月,本王自京师起天下义师以讨不臣,攻破应天之际,就是尔等罪臣玉石俱焚之时,不论男女老幼,一律按谋反处置,弃市长街!”
没给左懋第再辩驳什么的机会,毛珏已经傲然的猛地挥舞巴掌:“来人,把这两个逆贼给本王打出宫去!”
“末将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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