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的确是强,可也分什么骑兵,重骑才能发挥冲击力,像西欧拜占庭那种罐头骑兵,拿破仑的胸甲骑兵,甚至建奴的八旗铁骑,辽镇的关宁铁骑都算是重骑兵,可这些响马盗绝对不是。
而且骑兵在正面战场的作用,其实远没有电视剧里,电影里那么变态,什么一骑当千,骑兵一冲,大队重步兵哗啦一下子就垮了,玩没玩过全面战争?
阿金库尔战役,不到六千英国长弓部队吊打了三万六千多由法国骑士,弓弩手等组成的重兵集团,另外还有许多战场,只要是步兵集团不要慌乱,排列成紧密阵型,吊打冲到身前的骑士太常见了,瑞士方阵的戟兵就多次吊打了条顿骑士团。
这种情况下,几百阵型散乱,还满是慌张的响马盗照着东江训练有素的刺刀步兵方阵扎,简直就是送人头行为,一声声狞笑中,来打强盗的第一团反倒是杀得有点反派人物的感觉了。
激战差不多持续了二十来分钟就戛然而止了,损失过半的响马扔了刀子,调头四散而逃着,一直被命令在后头看热闹的第一团骑士们是终于舒服的抻了个懒腰,优雅的拔出马刀,跟在后头收割起人头开来。
十几个响马贼在刺刀的逼迫下干脆跑昏了头,沿着吊桥,一股脑跑回了庄子内,几个端着血淋淋刺刀的东江军正狞笑着想要跟进去,可刚踏上吊桥,他们却是忽然愣住了下,前面的哨长举起巴掌制止了追击,几个兵士拉扯着吊桥门绳子,又重新把庄子门给关了上,几个响马贼惊魂未定中,最后一个印象是那哨长优雅的右手抚左胸,弯腰做了个请的动作。
不过好歹,是摆脱追兵了,刚刚被一片片刺刀从战马上扯下来,然后捅成蜂窝,有的弟兄被故意虐杀,身上被开了好几个血窟窿尚且没死成,凄厉惨叫着恐怖印象到现在还没有消退,响马贼们是瘫软的相继坐在地上。
每个人都是大汗淋漓,不过劫后余生的感觉,不知道哪一个响马子忽然开始神经质那样嘿嘿笑了起来,一个感染两个,两个感染一群,十来个响马子一起在那儿庆幸的大笑着,笑声把烈火燃烧的噼里啪啦声音似乎都压下去了不少。
然而,笑声忽然戛然而止一张张满是汗水狰狞的脸僵硬在了那里,莎莎的声音又是响了起来,挨着东江,登莱道不缺铁器,在那些响马子愕然的神情中,一个个拎着锄头,镰刀,粪叉子的庄户,甚至手里拿着擀面杖的妇女晃动着手几里家伙,眼睛血红冒火的从四面八方巷子里围了过来。
“你们你们不要过来,给老子滚,不要过来,啊!啊啊啊啊啊!!!”
…………
余大成有点发傻。
一大早晨起来,就是一股子血腥气扑面而来,他的部队阵亡三四百人,才宰了五个,如今八百响马子是一家人整整齐齐,就剩个脑袋端端正正摆放在他的衙门面前,虽然就剩下个脑袋了。
扑腾~
一个大腿开了好几个血窟窿,被拿石灰给糊上止血,龇牙咧嘴惨叫着的贼头子被狠狠惯在衙门大堂上,叼着根牙签,文孟是吊儿郎当的冲着堂上一抱拳。
“府台大人,贼头擒上!听凭您发落!”
看着那龇牙咧嘴的响马盗头目,跟在余大成身边的师爷方秉文明显眼皮子跳了下,旋即他是犹如被烫了尾巴那样跳了出来,嗷一嗓子恼火的叫嚷着。
“你说这些是响马子就是响马子?谁知道是不是你们东江蛮子杀良冒功?”
“抚台大人!”
跪在地上的卫所庄头顿时急了,张口就要分辨,谁知道宋献策是笑眯眯挥手打断了他,大拇指牛气哄哄的向身后比划起来。
“门口还有四百来匹活马,这位师爷,您老要是杀良冒功能杀出四十匹活马,就算我们东江杀良冒功了!”
“死矬子你……”
“秉文,够了!”
余大成一句话让方师爷忍不住哆嗦了下,满是惶恐,不得不抱拳告罪退下。呵退了他,余大成阴郁多日的老脸是终于露出一股子笑容来,笑着从公案后面走了出来。
真叫黑猫白猫,能拿到耗子地位才是好猫,文孟和这宋矮子是彻底去了他一大块心病,要是再有个闺女,嫁给他俩的心思都有了,余大成哪儿会找那不痛快。
可就在这位老大人要痛痛快快来一阵没营养的表扬时候,门口几个衙役却是忽然兴致匆匆跑了进来。
“老爷老爷!听闻这些响马子被诛,城里赵老爷,徐老爷他们备了猪羊花酒,要来感谢老爷您,咦!这不是!”
看着被扔到正堂上,断腿癞皮狗那样惨叫呻吟着的响马头,领头的捕快禁不住发起了愣,一下子让余大成也是神情一紧,急促的问道。
“你们认识此獠?”
“大人,这不就是前些日子,跟着刘总兵来咱登州的亲兵千总曹遮曹大人吗?”
“休得胡说!”
又是方秉文,又是像恶狗那样嗷一口,吓了那捕快一跳,可惜,宋献策是全然当他放屁了,抱着胳膊,他是阴笑着哼哼了起来。
“吼吼,捞到条大鱼!”
也是把方秉文话当放屁了,余大成是兴奋的一挥巴掌:“来人,把此獠带下去,严加看管,本督要亲自写奏折,把这姓刘的混蛋赶出山东!”
…………
这明末朝廷尊严丧失的趋势还越来越明显,这要是万历年间,余大成一个巡抚上书弹劾,他刘泽清可以脑袋搬家了,可这崇祯年间,余大成的奏折发出去没多久,这山东总兵刘泽清居然来了个倒打一耙,弹劾余大成地方不靖,他派去部队帮助剿匪,竟然被匪徒围攻全军覆没,弹劾余大成坐看不救。
这崇祯皇帝糊涂到了什么程度,也是可见一斑了,朝廷居然来了个和稀泥,也不责备任何一方,却是对双方都下达了严令,责成其在十月份之前,必须绞杀掉登莱济南之间的响马匪徒,否则都得挨处分。
这博弈的战场,又从朝廷重新回到了山东。
…………
“简直岂有此理!”
真是气的胡子都飞了起来,敲着桌子,余大成老脸通红,震耳欲聋的咆哮着,然而看着沙盘上一道巨大的黑色箭头,登莱道十多个军将却都是默然无语。
当然,这里头不包括文孟与宋献策,百无聊赖,文孟是无聊的数着自己一缕头发又多少根。重新穿上官袍的宋献策则是找了个木墩垫在脚下,费劲儿把自己那大脑袋挤了进去。
还是一副哭丧脸加乌鸦嘴,师爷方秉文又是一副活不起的模样,在余大成身边抱着拳头。
“府台,实在不行,就应了这刘总兵得了!他手下可是两万辽兵啊!咱们登莱道加一块也不过一万两千兵,多数还不堪大用,真要惹急了这个莽夫,登州府就要生灵涂炭了。”
“放肆!我堂堂朝廷命官,二品大员,为陛下守御一方,岂能像这个粗野败类低头!你让本官日后还如何面对同僚陛下?”
哪儿咽的下这口气,余大成是张口就把方秉文否了,旋即又是气急败坏的对着宋献策一抱拳。
“宋赞画,本督是觉不允许刘泽清的兵马进我登州,还请宋赞画速速修书东江,让毛督师再发辽师!”
刘泽清带的辽兵了不起?老子女婿手底下也有的是辽兵!
可惜,宋献策这时候倒是不给力起来,看着沙盘,他是下意识摇了摇头。
“府台,时间上来不及,将爷重兵如今都在黑龙江,就算是十万火急赶过来,搭乘海船也需要至少十五天时间,可这刘泽清是蓄谋已久了,他的兵马已经直抵平度,三天就能进登州。”
头一次觉得宋献策那大脑袋如此可爱,方秉文如获至宝那样,又是急促的劝说道。
“府台!东翁!为了登州大局啊!他刘总兵莽夫一个,让他刮点银子就刮点银子呗!刀兵无眼啊!”
可在余大成目瞪口呆中,抱着胳膊,宋献策又是慢悠悠的说了起来。
“不过也不是不能打!首先,刘泽清说是两万人马,用我们东江话,他是吹牛逼!顶天他就有五千人!”
“刘泽清是山东总兵!山东在册兵马足有五万七千多人!”
方秉文还要反驳,迎来的却是宋献策大大的一个哈欠。
“扣去登莱道一万二,剩下四万五,再去掉济南总兵,德州总兵,兖州参将,高唐游击这些军头,都不算吃空饷的,满打满算他刘泽清一个空降总兵能有一万五千人!再除掉耕田的泥腿子兵,看着他老巢加漕运的部队,算算朝廷饷银,他也就能发动个五千人左右。”
“况且,你以为什么都叫辽兵?老子们才叫辽兵!他姓刘的从辽镇带回那点生瓜蛋子算个屁?屁都不是!东江部队就屯在莱西县城了!我就不信他刘泽清敢冒着造反的危险,来攻打县城!”
忽然间,宋献策的声音一下子傲慢起来,那气势,听的余大成都是一愣,片刻之后,余巡抚这也才把脸色跟着阴沉下来,重新走到了沙盘前面,也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邪不胜正,本官就不信了!他刘泽清还真无法无天了!督抚标营开赴莱阳,杨参将,你的部队进驻招远!赵游击,你部布防海阳!他姓刘的若是敢反,本抚就灭了他,为朝廷除此一害!”
几个军将轰然应诺,只有方秉文那张书生面孔阴沉了下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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