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骂骂咧咧。
阿文去厨房取了油,小心的替后者将眼睛周围的石灰擦干净。
无名睁开眼的刹那间,瞪着阿文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她一般,“你好端端的弄那些劳什子做什么?幸好是我,若是别人,你现在脑袋都没在脖子上了。”
阿文挑了挑眉,手上的力道加大了些,疼的无名龇牙咧嘴,“奴婢的那些保命机关好好的藏着,哪里招惹无名大公子了,你若不去碰它,能受这罪?现在好了,机关被你毁了,你可知道这么多石灰要放在梁子上,多费事儿?”
“你还怪起我来了,你没事搞那么多机关干什么?”无名愤愤道。
刘岩却突然开口:“有人要杀你?谁?”
阿文轻笑了一声,“这宫里想奴婢死的,可多了去了,大的小的都有,就怕殿下您不敢问。”
问了我也不说。她心里补充了句。
刘岩却没有过问,重新在凳子上坐下,阿文一面给他倒了杯茶,一面继续帮无名擦脸上的石灰。
没多久,油光满面的无名懊恼的跟着面色阴沉的刘岩离开。
阿文一面收拾书库剩下的惨状,一面哈哈大笑。
“你这样整他,不怕他以后报复?”言慕笑着道。
阿文对他最近时常莫名的出现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活该,谁让他乱碰的,我不过就是稍稍将机关位置移出来了些,他就好奇的去碰,所谓好奇心害死猫,这话看来一点不假。”
言慕笑看着她,眼神里有无尽的包容。帮着阿文收拾地面的狼藉。
天空突然一道闷雷声响,阿文吓得差点丢了手里的扫把,赶紧去将院子里的桌子凳子搬回来放在书库门口。
书库最不能受潮受湿,言慕将几扇窗户全都关上,又一跃而上,将房顶的天窗关上。
“这窗子以后就别开了,你每次都要用梯子爬上去。不安全。”他跳下来到。
阿文哦了一声。心道其他几次下雨,都是无忧关的,又在想无忧去了哪里。
两人在门口搭着凳子桌子坐下。
大雨很快就落下来了。房檐上的积水像柱子似的落下来,院子里的积水更夸张,阿文估摸着人走下去,足可以没过脚踝。
“院子里的水沟堵了。这水流不出去,我还得找个人借把锄头。”阿文喃喃道。
言慕看她有些瑟缩。就脱下了自己的衣服给她披上,“这种天气,你就多穿一些。”
阿文脸上有些发烫,心里却莫名的一阵欢喜。忙将脸别在了一边掩饰自己的情绪,“这么大的雨,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停。你恐怕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
她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突然想到了就这么一说。
言慕却笑意浅浅的看着她。“你若是说一句,有没有下雨我都不走。”
阿文啊?了一声,干笑道:“那你就只能在这梁子上睡了,老鼠蚂蚁什么都有。”
“无妨。”
阿文找不到话反驳,她一直以为言慕是个温柔谦和的人,虽然心思深沉的有些难以捉摸,可现在才发现,后者根本就是个披着谦谦君子的优雅外表,欺骗她这种外嫩里老的纯情少女。
她狐疑的看着言慕,眼睛微眯,带着几分好奇,“你到底多大了?”
给她的感觉,言慕平常时候似乎很老道,无论是举手投足,还是谈吐说话,都有一股沉着的儒雅气息,她想象着后者总得有个二十五六的样子。
可有时候,她却又觉得,这个带着面具的男子,竟然像个孩子似的,她后来几次回想那天夜里,才觉得自己被戏弄了,言慕的表现,分明就像是个受了委屈却又倔强的不肯说出来,只用实际行动来表示自己的不满的-----孩子。
二十五六?孩子?阿文觉得自己从未有过的好奇,想要知道言慕到底多少岁了,无忧看起来老道成熟,可却只比她大了三岁而已,那言慕呢,她眼里闪着星星似的望着言慕。
“年岁皮相都只是虚像而已,何必在意。”言慕淡淡道。
就知道你不说。阿文心头嘀咕一声,又看着言慕那张面具,想象着后面到底是怎样的一张脸。
这场雨下的尤其的大,雨一停,就像是吹了一阵冷风似的,天气就冷起来了。
阿文找了花匠要了锄头,将院子里的水沟锄了,看着水顺着水沟一路流出去,她才满意。
门口传来一个喊声,“请问文姑娘在吗?”
阿文从书库探出个脑袋,看向那人,虽然时隔四年,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正是段宏身边的富三。
她笑着走出来:“富先生,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富三是段宏身边最得力的幕僚,这一点她早就让无忧打听清楚了。
四年的变化,阿文个头长高了不少,脸上也没有了孩童的青涩,更多了几分稳重成熟,好看怡丽的脸庞,一双黑白分明眼透着睿智和冷静。
他又想起段宏的话,这个小丫头,竟然敢威胁堂堂二品左侍郎,他忍不住抖了一下,用段宏的话说,此女不可小觑。
就笑着上前:“文姑娘还记得老朽,老朽这几年没什么变化,倒是文姑娘,长进了不少,巾帼不让须眉啊。”
这话颇有深意,阿文估摸着他是在责怪自己对段宏的不敬之语,遂笑道:“人总是在逼迫中成长,富先生比阿文长了那么多岁,肯定也清楚,越长大,就越来越多的身不由己,有些事,并非出自阿文本心的。”
她将富三迎进了书库,靠近窗子边上,有一章小书桌,几张凳子,这是方便谁若是想在书库坐着看书而留的。
拿了龙井泡茶,阿文笑盈盈的请富三坐下,随后自己也落了座。
“文姑娘知道老朽此次来的目的罢。”富三一边喝茶一边笑盈盈的道。
阿文拿出那枚令牌,淡然的道:“不知段大人是想将这枚令牌收回去呢,还是准备继续让我拿着?”
“这送出去的,自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不过大人是这样吩咐老朽给文姑娘带话的:以后文姑娘和我们大人,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阿文微微一笑,将令牌收了回去,起身福了一礼:“段大人对小女的恩情,无以为报,日后若是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吩咐便是。”
富三喝完最后一口茶,笑着起身:“大人只说以后火炮上的事,还要姑娘多费心才是,老朽进宫一趟不容易,这会儿人正等着出去,就不多留了,告辞。”
阿文亲自送了他出南门,才回到司籍库,刚刚进门,就见到红双满脸焦急的在院子里踱步,脚上泥泞,一看就是一路跑过来的。
看到阿文,红双像是看到救星似的,上前拉着她的手哽咽道:“阿文,你快跟我去一趟德阳宫,娘娘有急事找你。”
去德阳宫的路上,红双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了阿文。
刘昭命庄肃协助刘玄住持修缮闫东运河修缮一事,本来好好的,偏偏庄肃从马上摔下来,说是动弹不得,于是他万般内疚的举荐了崔浩仁接手这件事,又说自己莽夫一个,不善谋略,崔浩仁是内阁学士,对这方面更在手,刘昭想想觉得有道理,就将差事交给了崔浩仁。
本来修缮运河是件好事,刘昭也很重视这件事,崔浩仁便没有拒绝,其实他也没有拒绝的权利,于是欣然接手了这件事。
但问题就来了,才刚刚到闫东一个月不到,刘昭就收到了来自各个品级的大臣对崔浩仁的弹劾奏折,偏偏后者又远在闫东,对这件莫名的事是如何发生的,一点不知情。
崔氏急的几夜睡不着觉,刘昭也不来德阳宫宿,她找机会想见刘昭,后者却以政务繁忙为借口不见,无奈之下,她只能想到阿文,至少这宫中,只有阿文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德阳宫大门紧闭,正殿门口立着红双,一脸警惕的防止有人偷听或者闯入。
殿内,崔氏眼眶微红,将事情的大致又说了遍,最后道:“这些人平日与父亲都有交情,本宫就不明白他们怎么会突然联合起来弹劾父亲,说的都是些莫须有的罪名,偏偏父亲远在闫东,就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皇上若是相信了那些折子,父亲岂不是危险了,我们崔氏一族,岂不是要----”她不敢往下想。
阿文分析道:“群臣弹劾,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挑唆,崔大人位高权重,若要让群臣都站出来递折子,那这唆使之人,定也是个位高权重的,且与崔大人有个人恩怨的。”
“你是说---庄肃?!”崔氏有些震惊,旋即又觉得一定是这样,怒道:“这个庄肃,处处与父亲作对,他恐怕是看到父亲接手运河修缮而嫉妒,可那摔下马的是他自己的问题,又是他举荐的父亲,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作为,着实无耻而卑鄙。”
阿文沉思了片刻,问了崔氏此次递折子弹劾的大臣有哪些,然后又说自己想办法去探探刘昭的口风,让崔氏先安心,就告退回了司籍库。(未完待续)